医院
急救室刺眼的红跳转为绿色,急救室门被打开,坐在不远长椅处的叶西扬立刻起身迎了上去,看着被从急救室推出来双眸紧闭的人,道:“他……怎么样了?”
中年医生以一种警惕的眼光看了一下面前的男人,想到人身上的狼藉一片,冷冷地道:“臻先生这是气急攻心贫血性昏迷,保持愉悦的心情休息两天就好,不过,他现在的身体并不适宜床上的激烈运动,还望你在他所剩不多的日子中有所收敛。”
叶西扬面上一松,胸口一直紧压着的大石头还未落地,医生最后的那句话却让他愣住了,将准备转身离开的医生一把拽住,“你……口中的所剩不多的日子……是什么意思?”
中年医生本就对面前的男人就没有丁点好感,人都病成这样,竟然还将人在床上折腾成这般,只是入眼瞧到人面上半点不作伪的迷惘后,又有些疑惑,难道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人的病?
又仔细观察了一会,中年医生这才能确定,面前这人好似直到现在对人的病真的是一无所知,不想当初还好,一想到这块,医生更火了,自己爱人病的都快死了,虽然对方是有意隐瞒,但自己的枕边人的身体,稍微细心一点怎么可能没有办法发现,除非……渣男。
“你不是臻先生的男朋友么,都这么久了,你怎么会连他日子所剩不多都不知道。”
叶西扬动作猛顿,全身的血液仿似都凝固了般,艰难的张了张颤抖的唇道:“你说……什么?”
医生也不跟人绕圈子了,直接道:“不怕告诉你,臻先生是我的病人,两个月前他来我院检查……臻先生他说他很怕疼,在我手上开了很多止疼药,可无论怎么劝,他都不愿住院……追问下,他才告诉我,他说他不想他男朋友跟他一般痛苦,他一个人扛就够了……整整两个多月,你都没有发现吗?……你知道这个病有多疼吗?你还将人折腾成这样,你到底还是不是人……现在已经拖成这样了,可能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两个月前?绝症?止疼药?一个人扛?一个月的时间?
无数个词就如惊天的巨雷在叶西扬头顶轰的一声炸开,医生后面的话,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大脑在这刻已经完全失去了指挥能力,如巨石般的字眼就如沉重的大山般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失了音,失了声,同样也失了魂。
中年医生语到一半,忽的被黯哑的沉闷的男音打断。
“你说……两个月前,他就知道自己的病情了,具体是几号?”
中年医生没好气的道:“7月19,那天正好是我与太太结婚纪念日,臻先生又是下班前的最后一个病人,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叶西扬的心口蓦地一疼,这感觉就像是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刺洞穿了连心的指尖。
冰冷的,刺骨的。
随即这种感觉被大脑传递给五感,宛若清澈见底的湖水中被徒然浸染进的墨汁,被攥于掌中的心脏从连绵的不绝,到极致的蚀骨入心,一点点的践踏,一点点的碾压,直至血肉模糊。
‘叶西扬,从今日起,我臻然不会再为你动心半分。’
悲哀的绝望宛若刀刀凌迟般的呜咽遍遍回荡在叶西扬的耳边,将他已是血肉模糊的心脏切割的支离破碎。
……
“叶西扬你有病啊,中午近四十度的温度你还专程挤公交车回来做饭,吃一顿外卖又不会死。”
“外卖不干净。”
“毛病,中暑了可别赖我。”
……
“咯,生日快乐。”
“这算是礼物么?”
“不过是因为超市面条打折卖的很便宜我才买的,我买了很多,一个月内你一个人把它吃完。”
……
“这女的真蠢,自己得绝症了就独自离开,白白便宜了后来人。”
“因为爱,她不希望爱的人为她的死伤心痛苦一辈子,所以选择了独自承受。”
“切,人都死了还有什么爱,如果哪天我要死了,我定要拉着你一起去死,去下面给我做饭。”
……
双腿好似无法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在保镖与医生的惊呼声中,叶西扬猝然跪地,就在双膝在碰地的瞬间,他却险险的扶住了冰冷的瓷墙。
颤抖着剧烈哆嗦的身体,他艰难的站起身,扶着寒入骨髓的凉,步步前行。
他叶西扬这辈子求而不得的情,他叶西扬这辈子求而不得的爱。
原来,他早就得到了么?
他叶西扬自诩的痴情,他叶西扬自诩的报复,原来,不过是一场赤/裸/裸的笑话么?
“然然!!!”
……
褚景然刚有意识忽的听到520号激动澎湃的声音传来。
【宿主大人,请容小人我为您献上膝盖。】
【嗯?】褚景然挑眉。
520号,【您知道现在好感度多少了么?】
话毕520号自顾自的将声调提高了近五个度,【80,是正80,不是负80,宿主大人你是我大晋江有史以来,一次好感度能涨过百的攻略者(因为从没有人能奇葩的将好感刷到负分上去),一次性竟涨了一百多点好感度,您一定要收下我的膝盖,简直就是,就是太牛鼻了有木有!!!】
褚景然懒懒的道:【收下你的膝盖?这个世界你能给我两万积分么?】
520号卡壳了,良久才弱弱的道:【这个积分不是我想给多少就给多少的,是上头定下的。】
褚景然道:【那收下你的膝盖有什么用?】
520号,【……】
宿主你变了,你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视积分如粪土的宿主了。
尝到道具甜头的褚景然自是发现了道具的好处,就拿这个负面感观隔除胶囊来说,会将他所有负面感观痛感全部隔离,但正面爽的感观却是丝毫不受影响,他又没有自虐倾向,自然是打算多赚点积分去小世界里‘快活潇洒’。
一直守于病床边的叶西扬就见病床上昏迷已久的人双睫抖动,缓缓的张开了紧合的眸。
叶西扬低哑着声音道:“然然,你醒了?”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让褚景然全身忍不住一僵,缓缓的侧过头。
不见前两日的沉稳,现在的叶西扬模样狼狈,凌乱的黑发,满布着红血丝的双眼,微冒的胡茬,一如昏迷前般没有换过的衣服。
褚景然没有说话,缓缓地将眼神移向对方紧捧着自己右手的那双手上,敛了敛平静无波的眼,他轻轻的抽出了自己的手。
然而就在即将抽离的瞬间,叶西扬猛的将他的手攥在了掌心之中,面上浮露着万千挣扎的痛苦与悔恨,“对不起,然然,对不起,对不起。”
鼻尖点点萦绕的消毒水味让褚景然知道了此时所处,结合眼前这幕他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敛了敛眸,褚景然道:“叶西扬,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当初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决定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的确是得了绝症,当初我也的确是故意瞒着你,不希望你与我一样承受着这种痛苦,才会选择分手,离开,我承认,我当时的确是爱你的。”
叶西扬呼吸一滞,他曾经幻想了无数次,一生渴求的三字被对方亲口道出,可这刻,内心中他却没有丁点欣喜与激动,有的只是悲哀痛苦与绝望,当时,而不是现在。
他那颗全心全意的真心,已被自己一寸寸亲手粉碎,践踏。
褚景然没有理会床边一脸痛苦的男人,接着道:“离开后,我每天都在想,你会不会也跟我们当初看的那场电影一样,立刻将我忘记的一干二净,转头与别人在一起,你也会像对我那般,对他那般好,会为他做饭,会为他挖空心思过生日,寒冷的夜,会坐在体育馆外,抱着他最喜欢喝的热汤等演唱会散场,他累了走不动了,你也会背他回家,他发脾气时,会不厌其烦的去哄他,他生病时会整宿整宿的陪在他身边……所以,我总是忍不住……想去看看。”
“看到你还记得我,看到你还爱着我,我不知道自己是开心多一些,还是痛苦多一些,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我应该让你恨我,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忘了我,所以我去吻别的男人,那时我想,这可能是我臻然这辈子做的牺牲最大的一件事,也是最伟大的一件事了。”话毕,褚景然苍白的面上绽开一个自嘲的笑。
“可直到后来,我发现我错的厉害。”
将视线移向床边满脸痛苦之人,褚景然惨笑道:“原来,四年来,你叶西扬竟从来没信过我半分。”
褚景然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最锋利的刀,一刀又一刀的凌迟着叶西扬血流如注的心脏,极致的疼痛紧紧的扼制着感观与呼吸,以至于他的脸都褪的一片煞白。
所有的对不起在此刻都显的是如此的苍白与无力,所有的懊悔来的都是如此的晚,叶西扬恨,恨自己为何当初没有好好派人去调查一番原因,若如此,一切可能就不会变的如现在这般无可挽回,可,为何呢?
因为,他不信他。
他不敢信臻然会爱自己,他不敢信臻然真的会有难言之隐,他更不敢信臻然会独自承受所有苦难……
褚景然抽回自己的手,侧身背对着他,将被褥往上拉了拉道:“叶西扬,你走吧。”
张了张颤抖的唇,叶西扬艰难的道:“然然……对……不起……。”
“……”褚景然半点不为所动。
叶西扬在病床边站了良久,视线紧紧黏在背对而立人的身上,面上漾着千万悔恨的痛苦,想到医生之前叮嘱的,病人要保持愉悦心情的话,良久终是艰难转身,抬步离开。
【宿主,叶西扬真的走了。】
【急什么,他会回来的,只要我一天不死,他就绝不会离开,】因为现在我才是这场爱情中最大的受害者。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宿主,你快死了,而且……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任务是刷满主角好感度,不是专注虐主角一百年。】
感受着一墙之隔,房内房外仿若的两个世界的距离,褚景然勾了勾唇,【谁规定好感度一定得走暖心的路线,不能边虐边刷。】
所以,宿主你又想(犯)干(病)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