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两白银在我的手上仅仅存在了两天除去用来修葺房屋的三千两请守门侍卫喝酒花去了一百两剩下的钱全部捐给了赌坊对于我这样一个拙劣的赌客来说输钱要比赢钱容易许多。
我输钱的本事让赌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自愧不如用不了多少时候这件事就会传遍秦都的大街小巷。
我来到秦都后挥金如土醉生梦死的生活已经成功消除了太子燕元籍的戒心门口的那八名侍卫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亦步亦趋我们三个可以自由的出入质子府。燕元籍自然不会让我饿死在他们大秦的领土内每天还是让临仙楼的伙计照旧给我送着饭菜可是饭菜的数量和质量都明显的降低了许多只能用粗劣二字来形容。
我在宫中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乍一尝试这种日子感到异常的新奇。
看着我香甜的吃着粗陋的饭菜孙三分忍不住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碗筷放了下去:“采雪去西厢取一些人参来为公子熬一碗参汤。”
采雪轻轻咬了咬下唇黯然道:“先生从大康带来的那些人参已经用完了……”
孙三分诧异道:“应该有很多怎会……”
我笑着解释道:“我喝不惯那古怪的味道把人参分给守门的侍卫了。”
孙三分瞠目结舌的看着我那些人参都是从宫中精选的上品价值最少在千金以上没想到让我不声不响的全部给送人了我败光十万两白银他尚不心痛可是对一名医者来说这些药材的价值又岂能用金钱来衡量。
看到孙三分怒我不争哀己不幸的复杂表情我心中暗暗笑我始终都想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孙三分舍弃一切陪我入秦我深信他一定有充分的理由。以这些天我对孙三分的了解如果他不情愿任何人都无法从他的嘴里问出话来。
孙三分居然说出一句让我内疚的话来:“公子不喜欢吃便算了可是采雪体质虚弱还需要进补……”嗨!他长叹了一句。
采雪慌忙道:“奴婢的身体早就恢复了孙先生不必为我担心!”情急之下她又忘了掩饰自己女儿的身份其实在孙三分的面前也没有掩饰的必要在为采雪疗伤之时他就已经知悉了她的秘密。
我看了看脸色苍白的采雪又看了看桌上简陋的饭菜自己做事以前并没有考虑到别人的状况和感受。
我站起身来。
采雪还以为孙三分的话让我动了真怒。柔声道:“公子……”
我大声道:“采雪!为我准备笔墨纸砚我带你出去转转!”
岐王燕元宗在秦都东城望阙街有一处会馆这里有一座天然的土丘当地人给它起了一个雅致的名字叫‘竹影丘’是秦都城内地形最高的地方燕元宗的会馆就位于这土堆之上。
燕元宗最喜风雅之事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但谈到精深却远未能够他闲暇的时候会和门下的食客聚集在‘竹影丘’吟诗作画对于收集名人字画几乎达到了痴迷的地步。在他的影响之下‘竹影丘’附近竟成了文人墨客的宝地。许多人干脆就在这里摆摊设点出卖字画期望能够被岐王的慧眼所看中若有幸成为他门下的食客则可一步登天。
以我目前的身份自然无缘走入燕元宗的会馆。我和采雪在竹影丘下的街道转了一圈所看到的书画大都是一些粗制滥造的劣品。
我在靠近岐王会馆的书画摊前停步摊上的字画书法用笔中锋圆润体态飘逸多姿字里行间遍溢书卷之气在所有书画摊中应该算得上是上上之作从摊边的顾客来看他的生意也是最好的一个。我向那设摊的中年书生道:“给我纹银百两我替你写一幅字!”
那书生被我突如其来的一句搞的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起身嘲讽道:“你莫不是疯了?”
我淡淡微笑道:“我一幅字最少要值一千两银子你难道想放过这个挣钱的大好良机?”
那书生见我言辞清晰显然神志正常双眉竖了起来怒道:“你休要在我这里惹事小心我抓你去见官!”要知道文人之间明争暗斗之事也很常见尤其是在岐王会馆之外做书画营生的至少有百家之多彼此之间勾心斗角的事情几乎每日都会生。
那书生这一声大喝把周围的摊主全部都吸引到我们这边来。
我和采雪被所有人围在垓心顿时成了众矢之的。
采雪从未经历过如此的阵势芳心不免惊惶道:“公子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我不为周围的形势所动指着书摊上最为出色的一幅字问道:“若在下没有看错上面标得可是纹银五十两?”
那书生回头看了看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得意之色想来那幅字是他亲笔所写:“这幅字的确是五十两价钱!”
我哈哈大笑了一声目光中充满了不屑大声品评道:“这幅字中锋圆润飘逸多姿应该也算得上是佳作。”
那书生听我这样说脸上的神情稍稍缓和可是我话锋一转又道:“可惜的是书者过于追求变化字里行间到处充满了媚俗铅华!”
那书生一张面孔涨得通红:“你懂些什么休要在这里妄加评论。”
我笑道:“书者有三种境界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是谓‘无我之境’借古人规矩开自己之生面是谓‘有我之境’、我顺笔性笔顺我势才是真正的‘忘我之境’!”
我说到这里周围懂得书法的文人雅士不由得频频点头他们对我的见解深表赞同以我的说法这书生自然是达不到三种境界中的任何一种。
那书生犹不服气:“只恐怕有些人说得到未必能够做得到!”
我知道他已经在不觉间进入了我设计的圈套微微笑道:“在下对于书法之道也算略通一二还请诸位指点!”
周围人齐声叫好当然其中有真心想看我写字的也有存心起哄的那书生的生意在整条书画街是最好的一个同行相妒有人主动想挫他的锐气同行自然求之不得。
早有两名好事之人拉来了画案我让采雪把笔墨纸砚逐一的摆放在案上。众人散开在我的周围站成了一个圆圈只等看我的表演。
我用随身带来的洁净手巾擦了擦手这是我从小养成的一个习惯我的书法并没有受过任何名师的指点可是大康的皇宫之中随手捻来都是传世的书法珍品。我从五岁起开始临摹颜真卿的《祭侄稿》母亲死后开始潜心摹写王羲之的《兰亭序》。十二岁时几可乱真。
我捻起狼毫在宣纸上龙飞凤舞写了和他所挂条幅相同的一行大字‘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我用笔径来直去却气度恢弘运笔苍劲刚健一洗他书中的媚俗铅华要知道他书作中的骨弱弊端就在于此。繁趋密趋动趋浓;简趋疏趋静趋淡。两者相化相生流变衍息意蕴不断。
周围人群大都是识货之人看到我笔走龙蛇一挥而就人群中不断出惊叹之声。那中年书生双目久久盯在我所写的条幅上有道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他马上就意识到和我之间的差距又何止万千。
中年书生颤声道:“你刚才所说的话可还作数?”他所指的自然是我用字换他一百两纹银的事情。
我淡然笑道:“先生以为还可能吗?”那书生面红耳赤的垂下头去旋即又抬起头来咬了咬下唇似乎下定了决心:“我给你二百两银子!”
我还没有来及回答他就听到人群中有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如此好字非千金而不可求也!我要了三千两银子!”秦都之中有如此气魄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这是在竹影丘岐王的会馆前。
我的唇角泛起一丝微笑当我转过身去的时候却已经装出了一幅惊奇而迷惘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