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电报摆在总理的床头上,秘书给他念了,原来是柳维平那个捣蛋要结婚了,新娘就是韩雅洁。他露出笑容,好像又看到了这两个可爱的孩子。柳维平这几年来是他的开心果,时常跑到北京来看他,而韩雅洁也经常来,他没有儿女,打心里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儿女。这对斗了好几年法的冤家终于要喜结良缘了,他打心里替他们感到高兴。遗憾的是他身体太差,是没有办法去参加他们的婚礼了。柳维平拍电报来是向他要礼物的,唉,这个活宝,都二十多了还是改不了那孩子一样的性格。
他笑着对秘书说:“小罗,这段时间喜事可真多啊,先是我们的空军有了新飞机,接着这个捣蛋又要结婚了·······结婚了就好,总算有个人管一管他了。”
罗秘书问:“他找上门来要礼物了,理不理他?”
总理说:“他也是图个高兴,你帮我买一份贺礼给他送去,不必搞得太过奢华,心意到了就行了······”
罗秘书表示知道了,心里对柳维平这种敲竹杠的行径一百二十个鄙视。这个无赖,经常跑来蹭饭吃也就算了,还伸手要贺礼,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吗?
是的,那个在总参部都挂上了号的捣蛋要结婚了。
婚礼当然是在军营里举行的。柳维平无父无母,而韩雅洁的父母都远在广州军区,实在抽不出时间来,所以就一切从简啦,这年头可不流行搞虚的假的。在部队的大饭堂里摆上几个用炮弹壳做的花盆,里面插上一束束鲜花,再在墙上贴上一个大大的喜字,就搞定了。柳维平乐得合不拢嘴,一劲的咧嘴傻笑,气得韩雅洁直掐他——她就是这点不好,脾气一上来,逮到哪里掐哪里。柳维平大叫:“我的姥姥啊,我要结婚啦!”
韩雅洁给他一脚:“你去娶你的姥姥好了!”逗得大家狂笑不止。
新郎和订报娘都是一身国防绿,只有胸前的大红花可以证明他们是今天的主角。虽然双方的家长都没有来,但是并不意味着柳维平就能轻易抱得美人归了。兵们有层出不穷的花样捉弄他,乐此不疲,搞得他晕头转向,哇哇大叫,要不他以为新郎官好当?好在,他毕竟是特种兵出身,这点苦还受得了,咬紧牙关终于挺了过来。这年代什么钻戒都是扯淡,这位新郎官小气巴唧的把一个外观简朴的木盒交到新娘手里,就算是信物了。韩雅洁在大家的起哄下打了木盒,大家围上去一饱眼福,哦,那里面装着两个泥偶,跟新郎和新娘有几分神似,不过捏得也太差了,丑得无可奈何,不用说,
是柳捣蛋亲手捏的。为此他得到了新娘一个热吻,嘿嘿。
柳哲扮演狗仔队的角色采访柳维平:“请问新郎官,你爱上新娘有多久啦?”
柳维平眨巴着眼睛,说:“应该有三、四、五年了吧。”
韩雅洁真后悔没有让他事先跟狗仔队对对台词。什么叫“应该有”啊,真是混账。
柳哲忍住笑接着问:“由于工作关系,你经常要跟新娘分开,你会想她吗?”
柳维平一本正经的说:“我不想她妈,我只想她,日日夜夜都想。”“夜夜”这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引来一片笑声。韩雅洁脚起靴落,重重的踩在他脚尖上,疼得他直咧嘴。
柳哲强憋住笑问:“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你最想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柳维平双手搭成喇叭筒,放声高呼——那声音不下一百二十分贝:“我、以、后、有、人、管、啦——”
韩雅洁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大家都是呆在军队里,都没有什么身家,婚礼结束后,韩雅洁用一个纸箱装上她的衣物和一些私人物品让柳维平搬过来,她还拎了一个装着开水的保温壶,搬进柳维平的宿舍,以后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了。什么都安排妥当了,两个人背靠着背坐在床上聊天,反复咀嚼着认识这几年来的点点滴滴。认真的想一想,貌似认识以来,都是以哭笑不得的时候居多,想起来就想笑。柳维平直叫“不容易”,花了四五年才把人给追到手,这效率跟三十年后没法比——像一些球星只跟美媚在网上聊上三四个小时就能把人给搞上床了,人比人气死人哟。韩雅洁笑着问:“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柳维平捏着鼻子尖叫:“我的妈呀,好漂亮哟!”
韩雅洁拍拍他的脸:“乖儿子,再叫一遍好不好?”
柳维平打死也不叫了。他这一辈子也忘不了初次见面时那种惊为天人的感觉。他问:“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韩雅洁说:“感觉?当时感觉你就像一个被家里人宠坏了的小屁孩,时常做出一些叫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来。”
柳维平哭丧着脸问:“我给你的印象真的有那么差吗?”
韩雅洁说:“要不你以为能有多好?长不大的小毛孩。不过打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你真的成熟了,虽然还是有一些玩世不恭,但不再像从前那么冲动,给我省了不少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
反而开始怀念以前的你了。”
柳维平耸耸肩:“有什么办法,我都是大校了,假假的也是一师之长,怎么能够再像以前那样不知轻重?”
韩雅洁露出欢笑,却又有一点难过:“是啊,一眨眼小毛孩就成了全军最精锐的第一空中突击师师长了,要是能碰上一场战争,没准三十不到就能挂上将星了。而我,还是一个小小的中尉,将来恐怕得低着头跟你说话,免得被你扫地出门啦。”
柳维平叫:“怎么可能!”把韩雅洁的脸轻轻扳过来,认真地说:“雅洁,我向你发誓,将来不管是贵是贱,我都要和你在一起好好的过一辈子!要是说话不算话,我就是这个!”用手做出四脚爬爬的姿势,以表明自己的决心。韩雅洁忍俊不禁,把这个总是有一点孩子气的家伙拥入怀抱。他是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可是说一句算一句,“将来不管是贵是贱,都要和你好好的过一辈子。”听起来多平淡的一句话,跟海誓山盟没法比,可真做起来就知道有多不容易了。
在一起,多简单。
在一起过一辈子,多不简单。
人这一辈子说长也不算长,两个人一起过的日子更是要短上一些,过一天少一天。结合,不过是个开始而已。在此后数十年里,什么都要去经历——
夏天的泥泞
冬天的风霜
一切都会有的
因为要在一起过一辈子啊
静静的拥抱了一会儿,柳维平突然想起了什么,紧张的看了一眼钟,叫:“雅洁,你该回宿舍了!”
韩雅洁一脸吃惊的瞪着他。
柳维平一拍脑壳:“呀,忘记了,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再也不用送你回宿舍了!”话都没有说完就被掐了一下。唉,娶了这样的老婆,恐怕他以后天天身上都要带那么一点花花绿绿的印记喽,谁让他天生就是个大头虾呢?
“找上了他(她),我真是自讨苦吃啊!”
这就是这对小夫妻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人蓬喜事精神爽,总理今天精神就不错,看着柳维平寄来的新婚照片,显得很愉快。医生都说打从患上癌症以来,总理的精神就没有这么好过了,实在是难得。他一张接一张的看着,微微点头:“不错,真的不错,新郎官阳光帅气,新娘姿容俏丽,真是天造地高的地对。只是这个捣蛋为什么脸都皱起来了?大喜日子还扮这样的怪相,真不像话。”
总理觉得好笑:“这个大头虾,娶了雅洁这样的女孩子,苦头是有得吃了。”他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韩雅洁时的情景。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中央特科要挑选一批聪明伶俐、意志坚定的孩子进行特训,他作为中央特科的主要负责人当然要去看看那些孩子们。结果他看到大部分的小孩子都在哭,吵着要回家,哭得最厉害的一个居然是最高大的那个,问他为什么要哭,他说韩雅洁打他······那时的韩雅洁还不到一米高,瘦小得很,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戴着蝴蝶花,人见人爱,可是打起架来比男孩子还要凶,全班就没有一个是不怕她的。那个男生哭得那么厉害,是因为韩雅洁仅仅是因为一言不合就对他大打出手不说,在打不过的时候还抄起小板凳照他脑勺来了一下。教官把这两个叫到面前,把那个小板凳递给韩雅洁,问她刚才是怎么拿板凳打人的?再打一次给他看看,结果那个小丫头片子眼都没眨,接过板凳照那个小男孩红肿的脑勺使出吃奶的劲又是一下,于是那个小胖子一直哭,哭到他走进教室了还是止不住泪水。这个可爱的小女孩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在柳捣蛋娶了这个貌似小鸟依人的女孩,苦头是有得吃了。
柳维平还违反保密规定给他寄来到“枭龙”战机的照片,他看了几张,让秘书收起来,说是困了,睡一会儿再看。他闭上眼睛,带着微笑沉沉入睡,当秘书惊觉不对时才发现总理的心电图已经拉成了一条直线······
闻讯赶来的医生尽了一切努力,总理最终还是没有再睁开眼睛。苦撑危扃二十年,他太累了,如今国家已经现出曙光,他可以休息一下了。
1976年1月8日9时57分,总理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步入永恒。
医生和护士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