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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一直到了这里,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原来这大殿上还坐着这样一位人物呢。


 二殿下自打今儿个入殿起,便未吱半声,甚至嚣张狂悖到连陛下的安都未见, 直接将元帝一并忽略了, 一直到现在, 冷不丁讥笑一声——


 于是, 所有人全部忽略了方修远,齐齐朝着二殿下看了去。


 却见二殿下此时手中端着一只酒盅, 他如鹰般的黑眸一动不动的盯着手中的酒盅,即便面对上千双目光的打量也丝毫不为所动, 好似酒盅以外的任何事情都没有资格引得他的注意, 他一声未吭的坐在那里, 纵使面具遮住了他的容颜,却依然遮不住身上那股冷傲不羁、华贵之势,光是坐在那里, 也不难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那份睥睨天下及掌控众生的权威之势。


 有人一眼看过去,只在二殿下身上隐隐看到了些元帝的影子。


 有人惊骇, 有人瞪目,有人震惊过后一脸凝重, 隐隐像是在揣摩着什么。


 直到等了又等, 以为会等到二殿下下一步动静, 却见对方压根没有理会众人,压根没有要继续开口的意思。


 于是, 不久后,空气中浮现出一丝尴尬及诡异感。


 就连元帝也眯着眼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二殿下这一小小举动,倒是直接打断并改变了整个大殿的气氛, 直到过了良久,众人纷纷从尴尬中缓过神来,重新欲将视线落到大殿上那道绫白身影之际,九王爷却在此时摇着折扇笑模笑样的起了,他只笑呵呵冲元帝开口道:“皇兄,您呐,未免也太过偏心了,一会儿惦记着世子,一回儿惦记着端阳,有赐婚这等好事,也不想想臣弟我,臣弟如今可二十有四了,再不娶个正妃回去,便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说到这里,九王爷用扇子指了指高座上的二殿下,又笑眯眯道:“对了,煌儿也还未曾娶妃了,他方才就是因不满才心生怨怼的。”


 九王爷笑着,朝着二殿下看了一眼。


 却见高座上那道身影缓缓朝他看来。


 九王爷立马停止了打趣。


 变脸之快,令人生叹。


 元帝原本一直绷着脸,眼下经九王爷这般打岔,脸色倒是缓和了几分,他只微微拧着眉,沉默了一阵,少顷,依然没有提及二殿下半分,却是挑眉看了九王爷一眼,道:“你的婚事自有太后替你操持做主。”


 说着,眉头一拧,只有些无奈道:“太后打从十年前起便开始替你张罗,是你一直挑挑捡捡,不令人省心,如此,便是娶不到王妃亦是你自个儿找的,朕才懒得淌你这趟浑水。”


 元帝说着说着,忍不住将九王爷数落了一顿。


 皇后见状,也跟着笑着符合道:“阿阊这样的性子,得寻个厉害的才行,等闲温顺的可不得被他欺负了去。”


 元帝看了皇后一眼,缓缓点了点头,竟十分赞同。


 九王爷闻言却忍不住叫屈道:“皇嫂,可不待像您这般坑弟弟的,本王如今可收敛得不得了,反正我不管,皇兄皇嫂,你们可也得多为臣弟上上心啊,他们这些小屁孩懂什么,他们不领皇兄的情,本王定全听皇兄的,这么着罢,皇兄,臣弟今儿个便将臣弟的终身大事交您手里了,您随便选,您今儿个选哪个,臣弟便认哪个,怎么样,当然,那些个娘娘腔,不男不女的除外——”


 九王爷一脸豪迈的说着,只说着说着,忽然变了味,最后话音一落时,他阴阳怪气的朝着不远处的郑家席位上瞅了去。


 这一语,分明带着嘲讽讥笑,分明是明晃晃的意有所指。


 郑襄阳今儿个在殿前是忍了忍,忍了再忍,然而凡事过一过二不过三,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只见郑襄阳脸色一变,忽然蹭地一下从席位上站了起来,只握着拳头冲九王爷一字一句道:“元阊,你此话何意?”


 元阊这两个字一出口,四下脸色聚变。


 九王爷倒是眉眼未抬一下,依旧一脸阴阳怪气道:“没什么意思,字面上的意思。”说罢,忽而轻轻抬着眉眼扫了郑襄阳一眼,打趣道:“你一届武夫,听不懂咱文化人的话,本王也是能够理解的。”


 说着,九王爷哈哈一笑,似乎在口舌上赢了对方而感到无比畅快。


 郑襄阳气得直接从坐席上五作三步跨出,她只咬牙切齿的朝着九王爷道:“一个男人跟个娘们似的歪歪唧唧,算个什么男人,有本事咱们出殿打过!”


 郑襄阳一副要跟九王爷较量的架势。


 九王爷却嘿嘿两声:“不打不打!”又道:“唯小人与女人不可沾染!”


 九王爷这一言直激得郑襄阳要上前揪他的衣领,这时,元帝在高座上低低咳了一声,道:“行了,阊儿,不得胡闹,再胡闹下去,朕让人将你扔出宫去。”


 一语,这才阻拦了九王爷的主动挑衅。


 不过,郑襄阳似乎并不解气,想要寻元帝讨个公道,这时,元帝又看向郑襄阳,道:“好了,襄阳,你也收敛几分,你父亲若在场,一早将你押解下去了。”


 郑襄阳虽仍未曾消气,可君主发话,却也不敢不从。


 她只恶狠狠的等了九王爷一眼,二人双双回了自个的座位。


 经两人这番打岔,彻底将原本殿上的肃杀之气给打散了大半。


 不过,这会儿,端阳还在殿上候着,方修远还在殿上跪着,元帝回过神来后,目光再次落在了方修远身上,只定定看着,正要开口,不想,此时,又有人忽而起身打断了元帝的怒意,只是,这人着实令人意外——


 竟是一直坐在坐席上未曾开口说话,也许多许多年未曾露过面的恭亲王妃老王妃是也。


 “今日这宴办得喜庆,俨然快要赶上婚宴,陛下也俨然快成了金口媒人了,如此喜庆,老婆子我也想舔着脸向陛下讨桩喜事,只不知讨不讨得成!”


 只见老王妃杵着拐杖,由名老婆子扶着缓缓起身走到了大殿上。


 老婆子赶忙跪在殿上给元帝参礼。


 老王妃却是杵着拐杖矗立在大殿上岿然未动,反倒是元帝见了,诧异了一阵后,元帝竟亲自起身了,他一步一步从宝座下来,直至走到老王妃跟前,亲手扶着老王妃,嘴里道着:“皇嫂这是作甚,您老若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一声便是,何需劳您亲自上殿来——”


 说着,元帝问候了一番老王妃身子状况,便要亲自扶着老王妃就座。


 瞧到这里,老一辈的老人倒是见怪不怪,一些年纪尚轻的年轻人却是一个个惊诧连连。


 要知道,如今的恭王府已经日渐落寞了,如今的恭亲王宠妾灭妻,嫡子痴傻,庶子更是些个绣花枕头,各个无用,前途渺茫,又后继无人,颓废之势早已经定下,却不想,府中竟还藏着这么位老王妃,能得元帝如此器重——


 大殿里的老臣却是一清二楚的——


 这老王爷虽不是太后亲生,却是一早便过继在了太后名下,如同亲生,老王爷大元帝十来岁,元帝幼时可谓是被老王爷手把手带大的,所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元帝待老王妃自然尊敬连连,何况,当年元帝登基时,恭王府可是出了大力的。


 寒暄一阵后,老王妃便也开门见山,不在含糊,只直接将男子席位间的傻世子召了过来,冲傻世子元帧道:“帧儿,快来,快给你皇爷爷磕个头!”


 世子虽傻,在老王妃跟前却难得乖巧,得了老王妃的吩咐,世子只十分乖觉的一把跪在大殿上,一连着朝着元帝狠磕了几个头,随即,仰着脸,一脸狐疑的盯着元帝,一脸天真的问着:“这个爷爷缘何一点也不老?”


 说着,又挠了挠脑袋,道:“祖母,这个爷爷帧儿没见过。”


 元帧话音一落,只见元帝一愣,元帝怔怔的盯着元帧许久,看着眼前这张似曾相识却又天真呆傻的脸,元帧心里一时五味陈杂,良久,元帝只亲手将元帧扶着起来,冲其道:“没见过朕么,朕小时候还抱过你了。”


 说着,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朕这个爷爷同你父王一般大小了。”


 说着,元帝径自笑了。


 那边被点名的恭亲王忙起身朝着元帝一拜,道:“这孩子胡乱说话,望陛下勿怪。”


 元帝大手一挥道:“无碍。”


 说着,看向老王妃,想起了老王妃之前所言,心里便也一片清明,只主动询问道:“帧儿如今几岁了,可有成婚?”


 老王妃听了,只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这孩子快十七了,婚事一直耽搁至今,没个着落。”说着,老王妃只将世子拉到身旁,摸了摸世子的脸,道:“他这模样,一来婚事本就难成,这二来···老婆子我原也不想误了他人,原想着待我入了土便将他送到庙里渡过余生,不曾想——”


 说到这里,老王妃再次叹了一口气,又瞪了世子一眼,道:“不曾想这孩子太过玩劣,方才在太液湖夜钓,恰逢遇到一小娘子落水,便机缘巧合将其捞上救下,这救人本是善事一桩,值得嘉奖,可对方到底到底是个姑娘家,在湖中央,又是孤男寡女,这孩子虽心性单纯,并无坏心,可小娘子的名节到底要紧啊。”


 说到这里,老王妃便郑重其事的看向元帝,道:“我恭亲王府从不是推卸责任之地,故而老婆子我这才舍下这张老脸,想要跟陛下讨个恩典,讨下帧儿与这小女的一桩亲事。”


 老王妃话音一落,众人这才渐渐了然,原来方才太液湖那边闹出的动静,竟是这一桩动静啊!


 元帝闻言,倒是微微挑了挑眉,他今日赐了几桩婚事,却一件未成,其实是有些不快的,这个时候任何人再向他求赐婚,都是不长眼,可老王妃不同,且老王妃这所求合情合理,不是什么大碍,元帝神色一转,便立马应下道:“依朕看,此乃天作之合,是帧儿命中本该有的缘分——”


 元帝大手一挥,正要再次应下这桩亲事时,不想,此时,太子殿下忽而走下了宝座,边走边问道:“皇伯母,不知落水的是哪家姑娘?”


 话音一落,太子已然来到了元帝与老王妃等人跟前。


 老王妃看着突然而降的太子,没有说话。


 只见太子背着一只手,一手置于腹前,不紧不慢继续道:“落水的可是卫家七娘子?”说到这里,只见太子还不待老王妃回答,很快便微微抿了抿嘴,直接偏头冲元帝道:“若是卫家七娘子的话,那么父皇,儿臣觉得将卫七娘子婚配給元帧并不妥当!”


 太子一番话落下,全程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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