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村长不容易,既要让上面满意,还得照顾下面感受。
挖河造福子孙后代,道理大家都懂,可现实却很残酷,为了这天,老村长准备很久,可以说,这是他余生为之奋斗的最大目标。
挖出来的是龙王头还是恐龙头不重要,重要的是,怕这事引起的后果。
累死累活只拿一半的工分,不少村民早就怨声载道,如今好了,挖到龙王爷脑袋,说明啥?说明不能再挖了。
梁汝莲目瞪口呆,她没心思去考虑老村长的难处。
温哲军发觉自行车剧烈摇晃了下,控制住平衡继续道:“我听爷爷说过,他挖地时曾经挖到过块非常大的骨石头,还有王大婶......”
一块保存完好的恐龙化石就够震惊的了,不知道多少块......
乡饮村,看来以后应该叫恐龙村更合适。
梁汝莲担心道:“没有砸坏吧。”
温哲军:“那倒没有,村民都怕冒犯龙王爷,不过埋在土里很多年,难说。”
梁汝莲长长松口气,化石确切说是骨骼矿物化,她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埋在土里应该不会有事。
一个想法在脑中闪过,本来这次县城之行最多有一半把握。
心情一高兴,人也跟着放松。
漫长的十公里山路,大部分路面坑坑洼洼,坐在硬邦邦的铁后座,即使有杨秀娟贴心准备的软垫,屁股给颠的依旧像不存在。
趁前面又一个山坡,梁汝莲果断提出要骑的要求。
骑行的座位有层薄薄的海绵,而且还能借助车把调节身体。
不出意料,温哲军表情惊讶的像是听到类似要他脱衣服的诡异要求。
“女人能顶半边天,骑自行车载男的怎么了?”梁汝莲知道他的想法,虽然喊着妇女解放了,但大环境依旧男尊女卑,女人骑自行车带男的,让人看到难免引起议论,“温哲军同志,你是军人呢,不要那么封建好不好?”
梁汝莲不觉得有什么,这一世,她不走平常路,注定平淡不了。
也不觉得会发生什么,即使隐约感觉到温哲军对她的态度不一般。
通往终点的道路,不止有千难万阻,也会有目光停留,原身长得漂亮,被
喜欢很正常。
她奋力猛蹬,带着树木清新味道的风扑面而来,远山起起伏伏,让人莫名豪情万丈想呐喊。
车座后面,温哲军比梁汝莲还拘束,他生平第一次坐女人的自行车,身子努力往后倾斜,双手紧抓车座,生怕不小心发生肢体碰撞。
身体远离,思绪却早扑了上去。
近在咫尺的背影,淡淡的香味随风而来无处可躲,他仿佛又看到了昨天那个被汗水打湿的纤细背影。。
明明一看就没干过多少农活,却比任何人都卖力。
他能看得出,没夹杂任何私心杂念,真正热爱才会如此,就像自己一样,明明可以不出工,但因为热爱家乡。
她的汗水,她晶亮的眼神,像朵怒放的山花,烂漫于他的心房。
再后来,她奋不顾身扑倒什么恐龙化石上,一个人独战众村民,这样有着金子品格的姑娘,和传言中的完全不一样。
温哲军相信自己的眼睛。
十多公里山路,在两人不停互换中结束,县委到了。
梁汝莲发现,幸亏温哲军来了,不然她能不能进去两说。
门卫见到她一脸严肃,态度冷淡而警惕,仿佛她是阶级敌人。等看到停好车走过来身穿军装的温哲军却热情的不得了,主动打招呼,几句话之后便放行。
进来还有新的问题。
压根没有考古这个部门。
最后来了个自称县文化馆办事员的小伙子,他一脸茫然:“那是什么?”
梁汝莲一愣,看来比她想的还要糟糕。
高考停止十年,等于断了十年的人才积累,尤其像文物这个行业之前属于破四旧,更缺新鲜血液。
一番解释,小伙子勉强明白,等到唯一的专业人士老馆长来到已经接近中午。
这次没让人失望,听梁汝莲说完,这位头发花白的老馆长激动地胡子都在颤抖,二话不说,骑上骑行车催两人赶紧走。
温哲军犹豫了下,提出个非常不符合军人身份的要求。
先吃午饭。
村里九点才吃早饭,两人一大早骑了十多公里山路,到现在啥也每次再回去又是十多公里,他无所谓,可担心梁汝莲扛不住。
再说恐龙化石就在那放着,又跑不了。
他不理解恐龙化石对于一名老考古
人员意味着什么。
梁汝莲表示非常感激,的确饿的心慌。
老馆长没同意也没反对,风一般骑到国营饭店买了几个包子,边走边吃吧。
挖河今天停止了,巨大的恐龙化石静静躺在坑底,上面黑黝黝的包浆在正午的太阳下泛着层历经沉淀的油光,仿佛沉睡亿万年,终于等来被唤醒的时刻。
老馆长激动的眼里再无他物,要不是温哲军眼疾手快拉了一把,他真就往坑里跳。
来的路上虽然一再确认,可太过于震撼不敢相信,直到亲眼看见。
“小梁,我代表国家感谢你,一定会向县委申请对你嘉奖。”老馆长语无伦次,他迫切需要和人分享,“太完整了,世界上从未发现过如此完整的化石,会刷新古生物历史。”
巨大的恐龙脑袋就像被完整复刻,上下颚骨,甚至锋利的牙齿都一个没少。
“我应该做的。”梁汝莲主动帮拉尺子丈量尺寸,“会奖励什么?”
老馆长一愣,他顺口说,没想到还有直接问的,不确定道:“毛巾杯子之类的吧。”
类似情况没发生过,按照过往经验,大概也就这些了,纪念性为主。
顿了顿又补充:“我再努力争取点奖金。”
文化馆多少有点剩余的经费,那么大发现,如果没有这位小梁同志,不定被破坏了呢。冲这点,如果县委不批他就自己掏。
“奖金就算了。”梁汝莲笑眯眯擦了擦额头的汗,“老馆长,我想借下县里的挖掘机。”
老馆长心情瞬间不那么澎湃,他看看遍是砂石河坑,立刻明白怎么回事,拒绝的相当干脆:“不可能,想都别想。”
他知道挖掘机,更知道其中的不可能。
整个县城就这么一台,不知道多少部门等着用,他也申请了。
“小梁同志,我理解你的心情。”感觉对待功臣语气不该太冲,老馆长歉意道,“不是我不帮忙,是实在帮不上,县里不会批准。”
国家刚刚起步,正处于困难阶段,挖掘机那么重要的机械自然要用到刀刃上,那么多人力难为的地方等着用。
怎么可能来给一个村挖河?
“一个恐龙头化石不够,如果更多呢?”梁汝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她目光看向化石空
空的后面,“甚至别的同期生物化石呢?”
按照她现在了解到的情况,乡饮村有着超出想象的化石资源。既然有暴龙脑袋,那就肯定会有身子,大概率也有同时期别的恐龙物种。
老馆长来了个标准的虎躯一震,不敢置信喃喃道:“你意思是说……还发现了别的?”
梁汝莲点点头,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讲。
“老村长,您也看到了,村里挺不容易的,为了解决灌溉问题,村民们已经做到了极限。我坦白说吧,剩余有化石的地方,您绝对找不到,多到超出您想象。”
大凡文物工作者,对于绝世发现有着常人所不能理解的狂热痴迷。
这种痴迷大于一切物质,甚至大于生命。
老馆长眼睛像被点燃,却没轻易妥协,他深呼口气似乎控制了下情绪,语重心长道:“小梁同志,你既然了解恐龙化石,就应该多少明白其中重要性,可不能夹带个人情绪。这样吧,我努力申请,但不能保证。”
梁汝莲才不信,她可是经历过上百小世界,察言观色强者呢。
挖掘机的确难,但如此大的发现,乡饮村有资格要求这个奖励。
正考虑怎么说,老村长和温哲军匆匆来了。
老馆长心急,没心情见人直接来看化石真假,所以温哲军把人送到才去报信。
俩老非常仪式感握手。
寒暄几句,老村长先发制人,他一脸无辜和诧异:“原来这叫恐龙化石?对了,我爷爷小时候有次在山里遇到狼群,他跑呀跑呀,跑到个山洞,里面好多比羊还大的脚印子,还有好多圆圆的像球的石头。”
“哎,你问在哪儿呀,真一时想不起来了,年纪大了,最近又为挖河的事发愁,这么着吧,等河啥时候挖完了,我带人去山里找找。”
老馆长:“………”
圆圆的石头,是恐龙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