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下, 是乔麦克刚刚不久荣升四星上将时接受的采访报道,其中有提到华国空军。
“一个飞机都造不出的国家,空军只能算空壳, 他们的飞行员我见识过, 噢, 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必须说实话, 太差了。”
“这次受邀去华国听说有飞行表演……飞行特技?不可能的,我猜测,大概就是那种一字形从天上飞过,就像我们普通机场正常看到的那样。”
“恕我直言, 我只能尽可能保持礼貌微笑, 那太可笑了……”
眼睁睁看祖国受辱却无能为力, 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一名军人难受。
陈司令牙关紧咬, 却说不出一句话。
的确, 国家的空军太弱了。
那场载入史册的空军大战, 我国以数十架对抗侵略者数百架,最后子弹没了打废了,为了祖国,战士选择撞机与敌同归于尽。
献血换来了胜利, 却换不来尊重。
“落后就要挨打,落后就要被人嘲笑, 小陈呀,你倒也不必太难过,我们华国有句老话,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老人风轻云淡摆摆手, “那么困难的日子我们都过去了, 几句风凉话, 小风浪而已,说就说吧。”
话是这么说,但演习还没开始先被看轻,两人心里发堵。
老人揉揉太阳穴,示意身边的工作人员没事,笑眯眯道:“不过,这个飞行特技很难搞吗?条件允许的话就搞他一次,毕竟家门口嘛,能打脸就狠狠打。”
两人对视一眼。
很难搞。
其实乔麦克说的没错,为了这次检阅,空军已经集中了所有最优秀的飞行员,但最大的阵仗也就是阵型。
三架品字形,四架菱形,却唯独没有飞行特技。
国家造不出飞机,甚至航空汽油煤油,小小的航空零件零件都要进口,训练起来捉襟见肘。
当然这不是不会飞特技的主要理由。
主要还是时间太短,再有个三五年,肯定能培养出国家第一批特技飞行员。
现有以单翔为代表的资深飞行员,勉强能做大翻滚等简单特技,但没把握。
短短两个月,做不到万无一失,到时候飞机出事是小事,给国家丢人才是大事。
无形的压力仿佛座大山把两人笼罩。
国家有难,都上门打脸了,他们却无能为力。
单翔不紧张了,低声道:“或许有个人可以飞!”
陈司令微微思索明白过来,瞪了他一眼。
太莽撞。
可当着老人的面,他不能阻止。
老人来了兴趣:“一个?那也可以呀,是谁?”
单翔恭敬道:“是今年刚招的女飞行员,叫梁汝莲。”
“梁汝莲?”老人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今年的高考状元对吧,噢,对了,还有乡饮村的恐龙也是她发现的吧,我还琢磨着有时间见见这个小姑娘,来,详细说说她。”
不论恐龙还是中断十年的高考,都是足以震动最高层的举国大事。
梁汝莲自己怕都不知道,早已挂上了号。
陈司令两人一个知道梁汝莲的生活情况,一个熟知训练,特别适合回答。
老人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发表评论。
“为了园飞行梦调虎离山开飞机打农药,不错不错,有勇有谋,这要放在旧社会,没准能占山为王当个女大王。”
“哦,父亲还是个参谋,断绝关系断的好,生而不养……小陈呀,你眼光不错,认了个好闺女。”
当听到特技飞行这块两人的担心,他严肃下来指着两人鼻子道:“你俩呀,一个教官一个司令,怎么格局这么小?一个小丫头能左右国家的荣誉?让她飞,放心大胆的飞,失败也没事,没有失败哪来的成功?”
老人这会不像泱泱大国的掌舵者,像大家庭的家长,他饱经风霜的脸庞仿佛写满岁月,淡淡道:“有的人生来不平凡,按你们的说法,从来没开过飞机,第一次就成功驾驶完成了喷药农作,从来没练过飞行特技,一次就成功了,这本身就是个奇迹嘛,奇迹,就是打破常规,常人所不能想。”
两人身子一震。
他们的确一直在用固有思维对待梁汝莲,虽然惊讶,虽然承认她很优秀。
但她不止优秀,她是个天才,高考状元,本来就不是一般人。
老人一番话为之后的事定了基调。
梁汝莲第二天一大早被叫到办公室,推开门,吓的差点缩回去。
陈司令正襟危坐,身后一左一右两个教练站的笔直,怎么看怎么像三堂会审。
这是要追加处罚?
梁汝莲委屈吧啦看向不久之后即将是父女关系的陈司令,希望对方能给点暗示,结果只看到一副六亲不认的表情,仿佛不认识她。
行吧,拿小本本记住了。
就这样对待干闺女的。
单翔面无表情下命令:“坐。”
办公室中间有把临时搬来的椅子,就在三人面前正中间。
梁汝莲半拉屁股搭在上面,想了想,决定主动出击:“首长,两位教官,我先说好,打死我都不会退伍。”
三人依旧面无表情不说话,六只眼睛仿佛扫描仪,从上到下,看的梁汝莲心里越来越发毛。
就在她坐立不安时,单翔说话了,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据你资料显示,在乡饮村第一次开飞机之前从未有过实际经验,全靠大脑模拟,那么前几天第一次飞特技时,也是是先在大脑模拟?”
梁汝莲愈发认定判断,这是要老账新账一起算呀,硬着头皮点点头:“是。”
“模拟了多少遍?”
“不知道,闲着的时候,睡觉的时候,几百次有的。”
“你怎么确定能成功?”
“我.....”
梁汝莲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者,曾经有过几千小时的飞行经验吧,豁出去道:“我相信自己。”
“如果再让你做一次大翻滚,有几成把握?”
“九成,教官我要声明,剩余的一成不等于坠机,我有把握控制好。”
飞行的第一要素安全,人身安全,国家宝贵财产安全,梁汝莲看似违反纪律,但如果没有十足把握,她绝对不会做。
即使翻滚失败,她也能操作飞机继续安全飞行。
单翔抬抬眼皮,继续道:“别的特技呢,如果给你相关视频,多久有把握能飞出来。”
梁汝莲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就像当初王处长政审时拿出手铐那样,先吓人,再公布结果。
就很讨厌。
梁汝莲眨眨眼:“说实话还是谦虚点还是假话。”
三人对视一眼,陈司令一拍桌子:“都说!”
梁汝莲:“......”
正常反应难道不应该是听实话吗?
“谦虚一个礼拜,假话我不行。”梁汝莲狠狠瞪了眼一本正经的陈司令,慢悠悠道,“实话嘛,一天。”
三人表情肉眼可见的变了,抽嘴角,咧嘴......
一天?就能学会特技?
梁汝莲此刻感觉完全占据主动,委屈低下头:“我知道我错了,知法犯法,首长,两位尊敬的教官,多谢你们这几个月来的培养和关怀,我申请退伍,哎,我果然不适合当军人,还好,清北还在等着我。”
三人:“......”
梁汝莲假模假样站起来,板着脸敬礼,一个漂亮的向后转,正步向门口方向。
意料中的“站住”声响起。
陈司令站起来,没有笑也没生气,他一步步走到梁汝莲面前,刚毅脸庞彷如块磐石,一字一句道:“梁汝莲同志,我代表中央宣布,有项任务要交给你——检阅当天,在祖国的心脏向全世界飞特技。”
老人说了,不能给她太多压力,可陈司令忍不住还是想给。
“放心练,大胆练,不论成功还是失败,祖国都会感谢你。”陈司令一字一句重复老人让带的话,他心情复杂,骄傲自豪又充满深深的担忧。
梁汝莲读懂了那眼神,按捺住激动先敬礼:“请首长放心,我会用行动表明。”
“没那么简单,在这之前,我们要先对你进行考验。”单翔也站起来,沉声道,“梁汝莲同志,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老人的话让他们意识到对待天才应该有不同的方式,但作为军人,有军人的严谨。
梁汝莲需要先证明自己。
第一个,就是让无数人飞行员头大的盲飞。
盲飞,不是直接蒙住眼睛,但也差不到了哪里去。简单说,当飞机升空,舷窗拉上黑色幕布,完全看不到外界情况下,全靠电子仪器显示的高度等数据进行盲降。
人对于未知、看不到的东西非常容易恐惧,比如后世综艺节目常常让嘉宾蒙住眼睛摸箱子里的东西,或许里面只是只完全无害的美味牛蛙,但没了眼睛反馈给大脑的信息,那滑溜溜的触感会产生各种可怕想象。
又比如拓展训练的信任背摔。
盲飞,考的是信任自己,信任仪器,以及对飞机的掌控度。
能通过这项考验的,无不是资深老飞行员。
教官们本以为梁汝莲要准备个几天,结果回答是:立刻。
距离检阅一天天接近,不是藏拙的时候,国家既然相信她,她一定要好好表现,别的特技,需要时间练习。
另一点原因,盲飞对她来说太简单了。
考验几个小时候进行,单翔作为陪同坐在副驾驶。
里2飞机很快轰隆升空,等到达五十米高度,单翔深呼口气:“再看最后一眼。”
他还是紧张,固有思维让大脑不相信能轻易成功。
梁汝莲没看,点点头:“请开始吧。”
真正开始了,梁汝莲又忍不住吐槽:“不至于吧。”
一般来说,盲飞只需要把主驾驶,也就是她视野范围内的舷窗拉上黑布就行,然而单翔把自己那边也拉了个严严实实。
这下好,大家都是瞎子。
等于和她一起冒险。
单翔回了句同样的话:“开始吧。”
他是她的教官,也是军人,不论哪个身份,把身家性命交给她,在这样的压力下完成盲飞盲降,他才算对得起两个身份,安心把她交给祖国。
黑色幕布拉下,驾驶舱瞬间暗了下来,阳光顽强穿过变成了淡淡微光。
舷窗外,黑茫茫一片。
梁汝莲看了眼无线电罗盘指数,果断拉动驾驶杆。
单翔脸色微变,就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失去了判断力,毕竟不是他驾驶,飞机此刻的情况只能完全借助仪器。
盲飞看不到,讲究的是心能看到。
无线电罗盘指针慢慢向下移动,说明距离地面越来越近,单翔下意识握紧拳头。
即使速度再降,每小时数百公里的速度,稍微操作失误,轻则飞机发生碰撞起火,重则坠机。
还有方向,如何降落在既定方向,完全靠无线电仪器。
梁汝莲只偶尔瞄一眼仪表盘。
安静的让人窒息的小小驾驶舱,一股情绪迅速蔓延——自信。
单翔下意识转头,微光下,护目镜里的那双眼睛仿佛有光。
人,因为强大才会自信。
梁汝莲双手紧握手轮,一点点轻微转动,目光看不见的脚下,脚时不时轻踩下踏板。
时间像静止了,一秒,又一秒,无线电罗盘指针已经降到了最低,通常这个时候,飞行员不再看仪器,因为地面就在眼前。
梁汝莲的低喝几乎和信标提示铃声同时响起:“开窗!”
单翔闪电般伸手,黑色幕布拉开瞬间,或者还没等到拉开,飞机降落地面产生的颠簸袭来。
单翔:“......”
机场工作人员毫不在意,以为只是场普通的飞行,没啥可看的,安全降落再正常不过。
梁汝莲摘下护目镜,一脸灿烂笑容敬礼:“请教练指示。”
单翔:“......”
还指示什么,就像姑娘们私下里说的那样,梁汝莲比教练开的还好。
她真的做到了!
如果说第一个考验还在正常考核范围内,第二个,打死梁汝莲都不敢想。
某省城机场内,一位身穿白色中山装,长相看起来和国人不太一样的老人微笑向送行众人挥挥手,慢慢走上里2飞机的舷梯。
这是华国人民的老朋友,曾经是战斗飞行员的西努克上将。
舷梯缓缓升起,机舱门合拢,从省城开往某山城的专机即将起飞。
驾驶舱内,梁汝莲和中年领航员大眼瞪小眼。
中年领航员已经不知道第几次看那份保密文件,他怀疑自己出现幻觉。
临近飞行时间,领导忽然通知他换飞行员,要他务必好好配合听从指挥,他惊讶但不震惊,这也算正常,可能飞行员遇到突发事件,可怎么换了个看起来最多二十冒头的年轻女孩子?
国家什么时候有女飞行员了?
梁汝莲明白他的震撼,只好主动活跃气氛:“您好,我叫梁汝莲。”
“我叫欧远。”中年领航员表情呆滞,忍不住问道,“你,真的可以开?”
梁汝莲小幅度敬礼:“试试就知道了。”
领航员欧远:“.......”
他想说,今天的乘客可是位外国元首,稍微出点意外等于外交纠纷,可转而想到,他能想到的国家肯定也会想到。
舷窗外,导航员举起可以起飞的绿色旗帜。
欧远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梁汝莲的手,就像张兴华当初心情差不多,如果看到一丁点操作失误,他决定立刻扑上去制止。
流畅,娴熟,一系列操作,飞机腾空而起。
“你还真的行呀,梁汝莲同志,对不起,我为刚才的态度向你道歉。”
实力是消除成见和疑惑的最好办法,等飞机稳稳爬到既定高度,甚至没用欧远提示开始按照航行方向平稳飞行,欧远基本放下心来。
他怎么能质疑国家的安排呢?
梁汝莲笑笑:“没关系,换做我也会疑惑,欧同志,麻烦您简单介绍下这次飞行的沿途情况。”
欧远连忙点头:“好的,梁同志。”
缺乏足够高科技的远航,领航员相当于驾驶员的指南针,必须及时提供准确方向和沿途有可能遇到的险情。
此次飞行预计两个半小时,唯一的不安因素来自接近目的时的山区环境。
与此同时,后面的机舱内,一名扮成普通随行工作人员的资深飞行员暗暗松口气。
事关国外领导人,怎么可能放心让梁汝莲独自飞行呢?
但不独立飞行,永远成长不起来,而如果让她得知有随行飞行员,难免产生依赖心理。
看起来很顺利,一切非常完美。
飞机被称为最安全的交通工具是有道理的,看似飞行在高空,但除了突发恶劣气候和自身出故障,基本不会发生事故。
至于普通人担心的相撞,那就更不可能了。
空中有交规通则的,比如说,去的飞机高度一千米,来的飞机八百米,一上一下,想改变高度,必须先请示,然后再有塔台通知其它飞机。
资深飞行员很快放下心来,飞机顺利到达既定高度,气流平稳,剩下来就是两个多小时后的降落了,以他专业眼光看,这位女飞行员技术绝对过硬。
他开始悠闲欣赏起舷窗外景色,当太久飞行员,很少有机会享受坐飞机的安逸感。
机舱随行工作人员同样非常清楚,开始送饮料等服务,这个时候,可以安心走动。
一切看起来很正常。
长达两个多小时的行程无事可做,很快,西努克上将和随身人员闭眼休息。
飞机外气候在悄然变化。
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可以穿越四季。
温度渐渐变低了,蓝天白云渐渐远去,大片乌云滚滚,天阴的让人窒息。
长途飞行遇到不同气候很正常,气象学是每个飞行员的必备课程,有的是办法应对。
直到一阵突如其来的颠簸。
机组人员神色淡定,山城气候多变,十次有八次接近目的地时遭遇风雨,习惯了。
只有资深飞行员和出生战斗飞行官的西哈克上将微微皱起眉头,他们同时听到一阵嘎吱声。
那是螺旋桨遇到紊乱气流时发出的声音。
不是一般的气流!
与此同时,驾驶舱内,中年领航员欧远面色如纸,在他眼前,一道粗如水桶的闪电把灰蒙蒙天光照的如同白昼。
怎么会突然这样,前几秒还是一片看起来很正常的雨云。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大气温度表急剧下降,发动机气缸头的温度也在迅速下降,几乎眨眼降到了二百。
里-2的极限温度是140,低于这个数值,发动机就会停止工作,也就说——会降落。
“稳住!”梁汝莲一声低喝,她表情从未有过的郑重。
闪电过后,舷窗外苍苍茫茫,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了,那是水汽!
低温不可怕,怕的是低温加水汽迅速产生的结冰,那会让螺旋桨桨叶重量不平衡,从而导致无法正常控制飞机。
后面机舱内,资深飞行员迅速跳起来,他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要坠机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