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父,允炆想见见蓝玉!”
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他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出来,因为昨天见他那人特别嘱咐,能保存一点蓝玉血脉最好,最不济也要见蓝玉一面。
可是没有想到,今天送来的卷宗竟然没有起到转移朱元璋注意力的作用。反而被其搁置了起来。用在此时,反而有些多余,所以朱允炆心里充满不安。
沉吟了片刻,朱元璋抬头凝视着这个孙儿,好像要将他看透一般,突然说道:“你去对蓝玉讲,他给朕痛快,朕同样会给他一个痛快。”
“他侄子蓝田有个儿子今年八岁了吧,你可带回东宫交与常妃抚养,别的就不要再说了。”说完这句话后,朱元璋似乎有点累了,扣掉眼角的污垢。然后闭起眼竟然开始养神起来。
朱允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皇帝晾在这里,搞的十分尴尬,在哪里嚅喏着,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但是又不愿意走,只好反着御案上的一本册子。
《逆臣录》三个粗犷的大字显示出来。耐心的翻看几页,除却吏部尚书詹徽和户部侍郎傅友文之外,基本上全都是武职。心里不由一颤,忙放在那里。装作若无其事,朱元璋说是闭目养神,其实一直在揣测孙儿的用意。
按照他对朱允炆的了解,此时他应该是替蓝玉谢恩,然后就是匆匆忙忙的告退,回东宫报喜,这才是一个十六岁少年的反应。作为一个皇帝,他可不认为这都是孙儿的主意。肯定是他那班伴读手下央求他来做的说客。
从刚才呈送上来的卷宗就可以看出,明明孙儿没有认真看过,就急匆匆的拿来表功。希望借此机会替蓝玉说些好话,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自己故意轻视,宣蒋瓛觐见,轻描淡写的解了其的大部分锦衣卫调度权,待到蓝玉一案有个大致了解,就是他和蒋瓛算账之时。
自己信任的亲卫指挥使,竟然插手皇家之事,不管是什么原因,胆敢瞒着朕,那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其实他的肺都快被气炸了,脱出自己掌握的事情,尤其是不能容忍,有那么一会,朱元璋恨不得马上就把蒋瓛打入死牢。
但是,如果此时蒋瓛不在了,换个指挥使,朝臣肯定借此机会抨击蓝玉一案。那个时候才是让他头痛的,总不能文臣武将一块打压吧,那朝堂之上还能剩下几个人。
想到这儿,眼睛闪开一条缝,眯着眼睛观察着这个孙儿。正好看见朱允炆将逆臣录放在那儿。在猛然之间,他对这个孙儿有了一种说不上来的陌生感觉。
只是觉得允炆和一年前那个文弱拘谨的孙儿有些不一样,明显成熟了很多。难道他昏迷那几天,真的见到标儿了。那标儿为什么不来见见朕这个父皇呢?
看着孙儿还在御案前站着,睁开眼睛,问:“允炆,还有什么事情?”
见到问及,朱允炆连忙回答道:“皇祖父,孙儿还有一个请求,就是不知皇祖父会不会应允,所以才在这里犹豫。”
“你和朕卖什么关子,说吧!”朱元璋有点想发笑,心道了一句,人小鬼大。
“皇祖父刚才为蓝家留了血脉,乃是对蓝家的无上恩典,孙儿若是还不知足,那就是对皇祖父不敬了。”朱允炆昧着良心在那里斟酌着马屁之词。
“然,皇祖父让允炆断刑狱之事,借此机会监测《大明律》的威严,孙儿想,此次江南之行,不妨先在吴王藩属由孙儿试行,后在卿皇祖父圣裁。免得别人说孙儿有闭门造车之嫌。不知道皇祖父意下如何。”
“谁敢说朕的孙儿!朕就要谁的脑袋。”朱元璋半真半假的说道,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允炆说的也有些道理,闭门造车,哈哈,说的好。”
“朕准了!”
看到朱元璋答应在吴地试行,朱允炆心里一喜,随即又奏到:“既然皇祖父答应,允炆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作为皇帝很少有人敢这样紧追不舍的谈条件,不过此刻朱元璋发觉对孙儿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种乖巧模样,心情不由大好,笑道:“有什么要求你一次说完吧,别吞吞吐吐的,别的不像你父王,就这一点像及了他。”
朱允炆的脸色马上有些黯然,这一点倒不是假的,而是隐藏在脑海深处朱允炆的记忆使他变得在瞬间有些忧郁,不过落到朱元璋的眼里,倒是正常现象了。
“你说吧!”知道自己说错话使允炆又想起了标儿,自己的心里也不好受,忙催道。
定了定神,朱允炆说道:“其实孙儿有两个请求,一是把蒋瓛留给孙儿,到时间来检验允炆断刑狱之事的方法是否恰当。二是孙儿想在亲卫中训练一批刑讯之人,用于试行审讯之策的得失。”
朱元璋有些意外,本来还以为允炆借此机会再保那个人出去,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两个不相干的条件。不由狐疑的上下打量着朱允炆,好像要看透他的内心一样,这两个条件,一是要自己组织秘密力量,二是等于间接向自己要锦衣卫的指挥权。
难道前段时间东宫招募人手,其中真有高人?这可不像是允炆能想出来的主意。心里想着,朱元璋迅速盘算着得失,最后还是点点头,说:“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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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着孙儿告退出去,朱元璋心内若有所思。
片刻,一个白发苍苍的太监出现在御书房门前,只是站立片刻,并未发出任何响动,立刻听见里面的召唤声。闪身而入,低头而立。朱元璋连头也未抬起。便问道:“事情是什么结果?”
抬头时,赫然正是当初扶起朱允炆的那个太监,听见皇上发问,却是不亢不卑的回道:“奴婢去看过开国公,确实是疯了,但是疯的很蹊跷。”
“嗯?”
“开国公不是病,好像被人下毒一般。”
“下毒?”朱元璋猛的抬起头。显得对这个太监颇为信任,继续问道:“以你的经验看呢?”
“如果奴婢所料不错,开国公中的毒应该是白尾之毒。这种毒在中原很少能看到,是从沙漠一种能叫的蛇身上提炼而出,应该是出自西域。无药可解,但不会致人死地,只会令中毒者癫狂。”
“那你说此事和秦王、晋王有些关系了?”朱元璋还是头也不抬得问道。
“奴婢只是禀报事情,不敢妄加判断,还请皇上圣裁。”
朱元璋满意的抬起了头,鉴于历朝各代,他从心里是绝对反对宦官干政的,这个太监叫德阳,是和他一起反元的伙伴,只是有一次战斗中为了保护朱元璋被抓,从而被对手阉割,逃出来后,几十年来他一直视其为心腹,留在身边伴随。
“你知道外边诸臣如何看待朕的皇太孙的吗?给朕实话实说,朕不问你干政之罪。”朱元璋突然问道。
“奴婢不敢!”德阳告了个罪,小心的答复,“但奴婢常听外边人说,太孙殿下宅心仁厚,有古之圣君之像。”
“想不到你还挺会说话的!”朱元璋笑了一声,转声又说:“但是朕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