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已经探明了,萧衡就住在南边的宣平坊,租赁的院子,院子主人的身份是东市商贾。萧衡家中只有三人,其父母不在长安,身边有一妻一子,幼子尚在襁褓;亦无奴仆。”方俞忠在薛崇训的门口躬身禀报,把在水云间遇到的俊男底细查了个一清二楚。
薛崇训听罢,想着将要干的坏事,心中竟然冒出一股子兴奋,很期待的感觉。他心道,难道我真是毫无爱心的人……他内心的快|感,就像**地狱深渊时迎面吹来的风,怎一个爽字了得。
他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放纵,表面上依然从容淡定地说道:“我知道了,你去把三娘叫来,就咱们三人过去,人多了很不好。”
“是,郎君。”方俞忠抱拳一礼,便办事去了。
过得一会,方俞忠和三娘走了过来,薛崇训一看,只见三娘穿着紧身衣,头上戴着一顶帷帽,帷帽前面有一块黑纱垂下来遮掩着脸。
薛崇训见状便说道:“这么副女侠打扮太招眼,你回去换身平常衣裳,混在人堆里不会被人注意那种。”
于是三娘极其不情愿地回房换了衣服,把头上的帷帽摘了,戴璞头、穿了身翻领。她用手掌遮在眉间,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说道:“阳光太强了。”
平常人都喜欢晴天白云,难道她喜欢灰蒙蒙的天气?反正薛崇训是不怎么喜欢那种乌云密布天很低的压抑感。
薛崇训打量了一眼三娘,她的皮肤一如既往的苍白,唇却红得娇艳,那张脸透着寒气,就如刚从棺材里出来的女尸一般……她这样一张脸,真是穿什么衣服都容易被人注意。她喜欢在面前遮块黑色的纱巾,大概就如后世的墨镜一样的功能,可以让光线不用那么亮。
“算了,走吧。”薛崇训也不想过多计较这种细节,刚走两步,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问道,“对了,那天李守一到府上来搜查的时候,你说有句话要给我说,当时时间太急了,我就叫你以后再说。那句话是什么?”
三娘那黑暗幽深的眼睛里,竟然闪过一丝羞赧,但随即就消失了,她很随意地说道:“不是什么重要的话,想谢谢郎君的周全。”
“哦。”薛崇训于是转回身继续向外面走。三娘和方俞忠遂在后面跟了上来。
还是庞二赶车,三人一同上了一辆大毡车,这毡车四周遮得严严实实的,里面光线很暗,三娘进去之后仿佛松了一口气。只有在黑暗中,她才会感到安心吧。
方俞忠隔着一道车厢壁给庞二指明了路线,毡车从安邑坊南边的坊门出去,然后跨过一条大街,进了宣平坊。过了一阵,庞二便敲了敲车厢道:“郎君,到地方了。”
薛崇训从马车上跳下来,左右看了看,只见这里是条青石路面的巷子,两边的围墙都比较高,巷子又窄,以至于偏西的阳光照不进来,让这里冷幽幽的,围墙上也长上了青苔。
前几天刚下过雨,巷子里大概因为阳光照射时间短,干得比较慢,那些松动的石板下面还藏着泥浆,一不小心踩到那样的松动石板,石板一歪“哔叽”一声就会溅起一股泥浆,弄脏长袍下摆。薛崇训就接连踩到了两次,下摆上弄得脏乎乎一片,他不由得骂了一声“操”。
这时方俞忠指着一道木门道:“就是这家。”
薛崇训并不急着叫人敲门,他埋头四下看了看,然后走到墙边,捡起了几块石头放进钱袋里,他坏笑了一下,然后把钱袋提在手里。
……
屋里的萧衡正愁眉苦脸,他的左手上包扎着纱布,弥漫着一股子药酒味,用唯一可以活动的右手在柜子下面找着东西,一面问道:“我的那壶酒呢?”
正摇着篮子的一个少|妇立刻低声骂道:“伤成那样,还要喝酒?你不想要手了?。”这少|妇就是萧衡的结发妻窦氏,她的圆脸看起来还是个小女孩的模样,唐代女子出嫁得原本就比较早,窦氏年纪本就不大,十几岁的样子,只是她的发式和打扮是已婚妇人的打扮。她的孩子就在旁边的篮子里,甜甜地睡着,孩子的模样还不到一岁;处于哺乳期的女人,胸部十分饱满,窦氏那奶|水充足的胸部,看起来和娇小的身子都不怎么协调了。
这时萧衡皱眉道:“心里烦。”
窦氏埋怨道:“成天不是花天酒地,就是窝在家消磨时光,有空闲多到刘相公府上走走,早些谋得一份差事是正经。”
萧衡道:“我不花天酒地,能有钱孝敬刘相公?能考上进士了?没见识的妇人!你只管相夫教子,管我的事干甚?”
窦氏不服气道:“你那么能耐,怎么没弄死那妖精?手指还被人弄成这样,丢人不丢人。”
“娘|的,老子怎么知道喝了鹤顶红还能救?别提这事,提起我就烦!”萧衡面有怒色,“还有我这手指,那厮不知道我是刘相公的人,要是知道,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我一根毫毛……算了,省得生那闲气,先把眼前的大事办好再和他一般计较。”
窦氏的口气软了一点,问道:“既然没出人命,应该不会惹上官司吧?”
萧衡点头道:“官司倒不是问题,问题是蒙小雨如果把事情说将出来,水云间那是非之地,人多嘴杂,不幸又传了出来,我还怎么做官?官还没当上,名声先坏了,还当个屁!还有……那笔钱的去向,你可不能泄露半句,咱们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吞,要是泄露了秘密连累了刘相公,有咱们好过的!”
窦氏听他提起蒙小雨,那个**贱人竟然想和自己分享一个男人,窦氏就又是恨又是气,不由得骂道:“这种人都是不要脸的,上回居然找上咱们家门来了,哼,喝鹤顶红也是她自找的!如果不是那妖精死缠烂打不依不挠,咱们也犯不着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横刀萧衡瞪了媳妇一眼:“人家把半辈子压箱底的钱都拿出来了,就这么不闻不问?是你吞得下这口气?”
窦氏低声道:“我没她这么好使的脑子!”
“不解风情的蠢婆娘!”萧衡骂道。
窦氏大怒,站了起来,叉着腰指着萧衡的鼻子骂道:“我没窑子里的骚|货解风情,那你怎么不娶个卖的回来生娃?要是你敢让那样的女人进门,你爹不打断你的狗腿!”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窦氏顾不得怒,立刻紧张起来:“不会是官差找上门来了吧?”
萧衡道:“乌鸦嘴!我去看看。”他随即提着长袍跨过门槛,走到院子里开了院门,却见是在水云间里和自己过意不去那黑脸小子。
他正要发作,薛崇训抢着说道:“在下是给萧郎赔礼道歉来的,弄伤了您,汤药费可不能再让您破费了。”
萧衡低头一看,只见薛崇训的手里真的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那袋子里装着硬货,可能是金银一类的东西……如果是那么多金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就算是白的,也是不错啊。萧衡立刻便将怒气吞进了肚子,先忍忍再说,这些日子他正缺那黄白俗物呢。
薛崇训又道:“有道是不打不相识,如果不是在水云间咱们误会了一场,也无缘相识不是?大丈夫胸襟应如海一般开阔,萧郎给个面子,我们谈谈如何?”
看在那袋子东西的份上,萧衡将院门大开,说道:“进来说吧,我倒是想听听你是何方神圣,怎么个误会法。”
“好说,好说。”薛崇训随带着一男一女两个手下跨进了院门,庞二守着马车在门外候着。
萧衡带着客人进屋时,薛崇训给方俞忠递了个眼色,方俞忠便站在院子里放风。薛崇训和三娘两个人跟着进去。一进屋,只见里面还有个女人,大概是萧衡的老婆……唐朝的风气比较开放,但内眷见客,一般都是见亲戚或者非常要好的朋友,平常是不会让内眷见客人的。
薛崇训便笑道:“失礼失礼。”
萧衡道:“我家不在长安,这里只是暂租的房子,所以不甚宽敞,坐吧。”
薛崇训把钱袋“咯”地一声搁在桌子上,听声响,恐怕得有几斤重……窦氏原本看到薛崇训后面那个女人的模样后十分惊讶,但很快注意力就被搁在桌子上的钱袋吸引住了,但她也不好意思当着客人的面就打开来看,只得在心里反复猜测是金子还是银子。
“我去给客人倒茶。”窦氏变得热情起来。
薛崇训忙道:“不必客气,夫人请坐。”他又指着摇篮里的孩子道,“公子还是千金?”
窦氏颇有些自豪地说道:“男孩。”
薛崇训笑道:“好福气,好福气。”他又盯着窦氏的胸道:“尊夫人的奶|子真大啊!”
萧衡和窦氏都是一惊,顿时目瞪口呆,片刻之后萧衡回过神来,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面怒气道:“你什么意思?”
“少安毋躁。”薛崇训依然带着微笑,平举起手向下招了招,示意他坐下,但萧衡不买账,依然杵在那里怒目而视。又过了片刻,萧衡总算意识到了不对劲,忙给窦氏递眼色,示意她赶紧出去叫人。
窦氏还在惊讶之中,没反应过来,萧衡努力了一阵无济于事。他不得不对窦氏说道:“我们有事要谈,你先出去呆着。”
“孺子可教也。”薛崇训微笑不变地说道。
窦氏正要出门,但三娘挡在哪里,冷冷道:“哪里去?呆着!”
“好久没用刀了,特别是横刀,我其实更喜欢战阵上用的陌刀,大,够气势。”薛崇训取下腰间的横刀,缓缓地抽了出来,那锋利的金属在刀鞘上磨的“丝丝”作响,就像重金属音乐。
窄刃厚脊的双手刀,工艺考究。后来的扶桑武士刀样子和横刀有点相似,差别就是横刀没有武士刀那种微小的弧度。扶桑人最推崇的武器武士刀来历很尴尬,完全是仿制唐军制式佩刀而成,从款式到工艺,全部照抄……但是也不奇怪,因为扶桑的一切都是从唐朝学去的,从建筑习俗到文化服饰、典章制度。
窦氏见到锋利可怕的横刀,张着嘴要尖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