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门路啊！”陈仲金面对杨百浊的悄声问询，不由委屈道。
他知道觐见保大帝的时候，身边肯定有日本人监听，说话肯定不会说透，但这一句却也是大实话。他的身边也有日本人监视，根本和外界的盟军联系不上，想谈条件都没法谈。
保大在旁边只是默默垂泪。
他现在谁也不指望不上。给法国人当完傀儡，再给日本人当傀儡，现在想买给盟军当傀儡，打算卖个好价钱，都找不到中间人。
在这世界格局风云变幻之际，一不小心说不定连傀儡都当不上，能当国王总比被人赶下台要好一些。
“日本人召集了畿外侯。”杨百浊轻声又道。
畿外侯是强柢，原名阮福单，也是阮朝皇室，早死的原太子阮福景的直系子孙，对保大的地位威胁也很大，至少法理上值得被扶持。
日本人这是要做两手准备。
一周前，才扶持保大登基，对外宣布越南统一，从法国手中独立，建立了越南帝国。只是日本人打算全面控制越南，就算是战败后，也能留在越南一个钉子，他们要借着保大的名义向警察和地方上渗透，却被保大不断推脱。
此时和日本人牵扯太多，无疑是拿屎盆子往自己脑袋上扣。
于是日本人就拿出了后手，特地来威胁保大。
“吴庭琰有消息吗？”在陈仲金沉吟之际，杨百浊又低声问道。
“他？”陈仲金摇了摇头，他被日本人控制的严密，跟西贡的吴庭琰也联系不上。
吴庭琰或许能有走通盟军的门路，但他对保大却少了一份忠诚。
他只是当首相，有人却是要当总统的。
“若是他能联系上那边就好了。”杨百浊长叹一声。
此时越南风雨飘摇，内有大饥荒和各路要自立的众多档派，外有日本和法国的殖民掠夺，还有一个先锋军虎视眈眈，保大帝要保住王座，得需要抱紧一根金大腿，美国人无疑是最合适的。眼下已经顾不上太多了，哪怕抓住一根腿毛也是好的。
陈仲金无语，只能和他相对默默长叹。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殿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仲金皱起眉头，抬眼看去，却是黄春罕。
这位新内阁的教育和技术大臣现在跑得满头大汗，一进大殿，就不管不顾地开口道：“大事不好了，先锋军打过来了。”
“啊？”陈仲金震惊得只无意识的发了一声，就呆住了。
上坐的保大也呆呆的望着黄春罕，一声不吭。
早就有了先锋军要来的心理准备，但听到先锋军真来了，保大还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先锋军扫过了寮国、高棉、暹罗和缅甸，除了缅甸末世国王早早被英国人逼下台后，其他三国的国王都没有被先锋军承认。
在日本人和法国人下边，他还能当个傀儡国王，就算是美国人来，他或许还能当国王，但先锋军来了，他铁定是要被赶下台的。先锋军打出的口号就是要共和的，不会保留王室的，态度很坚决，寮国、高棉、暹罗三国的王室就是和先锋军谈不拢，才选择逃离的。可他现在还在日本人手中，又能向哪里逃？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杨百浊愣了一下，随即抓住了黄春罕的胳膊怒喝道。
“先锋军进攻了。”黄春罕顿了一顿，也自觉之前说得有些过头，急忙补充道，“他们和日本人打起来了。”
“他们到哪里了？”陈仲金冷静下来问道，日本人在抵抗，明显先锋军还离得远。
“先锋军多路进攻。”黄春罕又顿了顿，他了解的也不多，没法描述先锋军现在的攻势如何，“我听日本人说的，只听说奠边府被先锋军占领了，他们好像打到了黑水河了，而且听说西贡在求援。”
“这么快？”陈仲金倒吸了一口凉气。
越南狭长，若是进攻肯定要多路进攻，日本人岂能不严加防守？但他才刚听到消息，先锋军就已经攻进这么长一段距离了，让人不得不震惊，到底是日本人疲软了，还是先锋军太威猛？
“京城附近有没有先锋军？”杨百浊插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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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现在所处的京城其实就是顺化，很早就是阮氏王朝的京都。隔着长山山脉，先锋军要攻过来恐怕很难。
黄春罕愣了一下才急忙应道：“不曾听闻。”
支棱着耳朵望过来的保大才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先锋军打进了顺化，就有很大的余地可以缓和。
“得快点找美国人谈谈了。”保大已经打定了主意，美国人谈不了，就继续找法国人谈，反正法国也属于盟军。
“还得加快速度。”赵易皱起眉头，“在日本人和法国人反应过来前，我们必须得取得优势。”
“损失可能会大一些。”李衡在旁边提醒道。
“时机一瞬而过，时间不多了。”赵易低叹道，“现在是日本人在越南的兵力最弱的时候，也是法国人还没来得及重返越南的时候。拖得太久，就怕迟则生变啊！”
他最担心的是日本人和法国人勾结起来。若是挡不住先锋军，日本人或许会用越南当筹码跟法国人谈条件，为了不让越南落入先锋军手中，法国人或许会捏着鼻子就认可了。
如果让两者勾搭在一起，让法国人先一步收回越南，先锋军再进攻就会惹来盟军内众多的指责，美国人也不好拉偏仗，很难再支持先锋军了。
“法国人在越南附近的部队并不算多，主力还被我们拖住了。”迟疑了一下，李衡感觉法国人的威胁并不算很大。
当初日军全面接收越南，法国部队四处逃窜，有五千多法军逃入了华夏境内。从他们进入华夏的那一刻起，先锋军就已经做好了防范他们的准备。现在他们正被调去了西南的深山里，回来的路上会不断有“匪患”，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
“只要日法谈妥了，说不定就会冒出一个法国人收复一座越南城市的离谱事情来。万事不可不防，国家利益面前是没有底线的。”赵易警醒他道。
现在是6月下旬，已经没有第二次这样轻松进攻越南的机会了。
此次进攻越南，赵易把这两年多来埋伏的棋子启动了大半，各种提前布局的后手也一起掀牌，这也是先锋军能快速突破边界日军防御，并进攻神速的主要原因。当然和日本兵力正在收缩向国内，导致越南兵力不足也有关系。
日军在越南的兵力现在只剩下了2个师团，2个旅团。
越北还是第21师团，又要镇压越南北方的动乱，又要防御来自北方的华夏军队和法国残敌，还得防御西边的先锋军，兵力一直捉襟见肘。不得不抽调中部的独立混成第34旅团主力去北方帮着镇压。最近用屠杀镇住了北方动乱，加上保大在顺化建起了新的越南帝国，才抽调回来。
长山山脉的险峻给日本人的防御提供了便利，让北方和中部的防御大为减轻，但南部却没了地利优势，和高棉边界的先锋军对峙，日本人总觉得心里没底。
原来防守南方的第37师团被先锋军全歼了，只剩下一个独立混成第70旅团明显兵力不足，况且日本南方军的司令部还在南方的大叻，于是特地把第14师团抽调了回来。
有了先锋军在中南半岛的改变，日本人在太平洋的部队也在收缩，本来在帕劳群岛死守的第14师团，现在主力已经早早被抽调回了越南。
越南的总兵力不足，有这么一个常备师团压阵，日本人才觉得不至于被先锋军在越南轻易得手。
可战事在6月21日一开始，防御边界的第14师团就被打懵了。
对面的第3师虽然更擅长防守，但6万多人的大军一下子压上，就算第14师团有了心理准备，也扛不住。
太平洋的战事让第14师团疲惫不堪，来到越南的时候，只有3个作战联队，还一直不满编。兵力一直不到1.5万。
第3师在高棉边界防御的时候，就一直在挑对面第14师团的防御漏洞，进攻时抓住几个致命漏洞，靠4倍有余的兵力强行摁着西贡附近防线的第14师团打。
空中力量，双方正在纠缠，谁也暂时顾不上地面，西贡附近的日本海军战舰却对远在边界的地面战斗无能为力，双方只能靠地面力量决出胜负。
胜利从一开始就偏向了先锋军。第14师团频频求援，却没有人能抽调出兵力来援助。
北方先锋军的第5师和第10师两个主力师在进攻，第21师都喊着救命，哪里还顾得上西贡？而南方除了第3师以外，新编的第12师也压到了边界附近，只是这么列队，第70旅团就不敢轻举妄动。第14师团只能自救。
“答应他们！答应法国人的条件。”寺内寿一不断地催促正在和法国人谈判的横山正幸。
形势不妙，一旦被先锋军占据先机，什么便宜日本人也占不上了。
法国人比他们还着急。在2月事变中被日本人扣住的让德古成了法国人的谈判代表，他更明白越南被先锋军占领后，法国的损失会有多大。
“我们希望贵方继续拖延先锋军的到来，我们的军队正在赶来的路上。”让德古还打算给法国留一点脸面，想把戏演足了。否则只凭着当过俘虏的这点法军就能收复越南，绝对会被美国人怀疑指责，若是挂上了和日本人勾结的名头，在二战中已经出过维希政府的法国就要更被动了。
“我们尽力吧！”横山正幸还抱着一份希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