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王府在城外有一片土地,原来是耕种的农庄,后来东阳公主下嫁镇江王世子,老王爷便命人把那片庄子重新修建了,建了亭台楼阁,种了花草树木,引了活水,修成了一个安乐园。 [小说网]因老王爷祖上便是东北人,不喜欢南方的田园,唯喜欢狩猎,便叫人园子背面一片山坡上又用大石头圈起了半座山头,修成了一个围猎场。
如今龙寻世袭了爵位,又因年幼无法去边疆,于德安便趁着修缮大观园的空挡,顺便也把安乐园修缮了一一番,其花草自然是不能跟大观园相比,却胜在场地开阔,园中之水又深又广,很适合赛龙舟。因为龙寻说端午节要请北静王和王妃回来过节,所以于德安又叫人准备了几艘龙舟,专等黛玉和水溶来了也好登船游玩。
水溶和黛玉同乘坐一架车辇,只带着几个近身服侍的人出王府后并不去镇江王府,而是直接往城门口去往安乐园。龙寻早就带着人在园子门口迎接,众人行礼毕接了二人进去,水溶便笑道:“寻儿,今儿有什么好东西尽管上,我和你姑姑要用了晚饭才回府呢。”
龙寻笑道:“今儿既然来了,就由不得姑父了,一切都由侄儿安排就是了。”
黛玉看着穿了一身雪青色蟒缎箭袖的龙寻,摇头笑道:“你们只管玩儿去,我怕热,只想在船上安静的歇一天也就罢了。你们只别将这园子掀翻了就成。”说完,便自己带着紫鹃等丫头们往里面走去。
龙寻笑道:“知道姑姑一个人烦闷,所以特地把姑姑的两个嫂子都接了来,还有卫夫人也接来了。夏天天热,女眷们都不方便出来,都在里面伺候着呢。”
黛玉笑道:“算你有心。”
因听说李纨凤姐儿还有湘云等都女眷在内,水溶不便进去,便和龙寻去了另一处。黛玉则由丫头们领路,先进去见着李纨等人,行礼时却见宝钗也在,于是笑道:“今儿人真是齐全,连宝姐姐也来了。”因见宝钗身边还跪着一个穿着杏红色轻纱衣裙的年轻妇人,便问:“这一位又是谁呢?”
那女子忙抬起头来,回道:“王妃,是我啊……”
黛玉一愣,上前两步将她拉起来,叹道:“竟然是琴妹妹?”
宝琴反手握着黛玉的手,叫道:“林姐姐……”然后,便下头去,红了眼圈。
黛玉因问:“你如今回京来了?家人都一起来了么?是住在舅舅家里还是住在姨妈家?”
宝琴拿着帕子拭泪,宝钗替她回道:“她只跟着她的女婿二人回京,她女婿中了举子,家里又花了些银两,在工部谋了个职,先过来安定下来,回头再接了老人进京。”
黛玉笑道:“这是好事,你又哭什么?”
宝琴忙擦了眼泪,又笑道:“真是想不到还能回京来,还能见着林姐姐和之前的几个姐妹,这几年,真真是在梦里一样。”
黛玉知道之前宝琴随着梅家举家南迁,不过是被降了职的缘故,如今她的夫婿终于又回京城,如此起起落落,她也算是历经了荣华和贫贱,所以才有这番感慨。于是劝道:“不管怎么说,都过去了。”
凤姐儿忙劝:“王妃的话很是,过去的不痛快咱们今儿都别提了,今儿大家只开开心心的吃酒,听戏。这日头越发的毒了,再站下去怕大家都要中了暑气,咱们还是去船上说话儿吧?”
湘云也忙道:“是啊是啊,王妃还好,长得瘦弱不怕热,向我们这些人,身上可都被汗水浸透了呢。等会儿一身汗臭,可怎么安席呢。”
黛玉起身,带着众人往船上走,听见湘云说这话,便回头说道:“你家里不是有上好的香料么?怎么也怕汗臭?回去拿那香料熏一熏,只怕出再多的汗,都是香汗呢。”
众人不解其意,都各自一笑而已。湘云却被黛玉说中了心事,登时绯红了脸,悄声笑道:“王妃怎么知道我们家的香料好?莫不是王妃也曾试过?”
黛玉见她并不示弱,反而蹬鼻子上脸的过来取笑,便抬手去捏她的腮,一边又骂:“你这个烂了嘴的,前儿还跟我哭闹呢,再多说一个字,我自有办法让你哭也哭不出来。”
湘云忙拱手求饶:“王妃饶命,王妃饶命……这大热的天儿,西北都是沙漠,连口水也喝不上,您可别再发狠了呀!再发很,可真的没了人家的活路了……”
黛玉笑着啐道:“你也是个软脚虾,人才走了几日,你就成这个样子了?真没出息。”
湘云又拉着黛玉的手臂悄声的求饶,耍了百般无赖,黛玉方笑道:“行了,我已经跟王爷说了。过几日你家相公该回来了。别跟我这儿耍贫嘴了。”
湘云果然喜笑颜开,又连声道谢。
众人说笑着登船,凤姐儿又叫丫头们摆上酒菜来,然后吩咐船娘开船。黛玉在这边坐在首位,又喊了宝琴坐在自己身边,湘云坐在另一侧,凤姐儿李纨和宝钗三人在下面另设一席相陪。黛玉见平儿带着巧姐儿在凤姐儿身边站着,便叫人有设了个小桌,捡了几样二人爱吃的瓜果蔬菜和点心放在那里命二人坐下一期吃酒说话儿,倒也不算拘束。
五月里,自然还是初夏,水上果然比地上凉爽了许多。船乃楼船,窗扇上用上等的霞影纱糊了,既透气又遮阴,微风拂过,隐约中有猜拳声和笑声传来,又顺着粼粼的水面荡漾出很远。黛玉转头往外看去,果然见另一艘船已经行至碧水中央,在波光嶙峋的水面上,缓缓地滑行。便知道水溶那边船上已经开了宴,于是端起酒杯,对宝琴和湘云笑道:“来,今日姐妹相聚很是难得,我先敬众位一杯。”
湘云和宝琴一起举杯,宝琴先开口,叹道:“林姐姐不计前嫌,还当我们是姐妹,宝琴很是感激。多谢林姐姐抬爱。”
宝钗忙道:“琴儿,不许无礼。怎可一再的称王妃‘姐姐’?”
宝琴听了这话,便要起身请罪,黛玉伸手拉着她坐下,转头对宝钗说道:“宝姐姐,我只当大家还是旧日的姐妹,你又何必多出那些规矩来?若真的论起了规矩,我们今儿这饭还吃不吃了?”
湘云也笑道:“宝姐姐最是小心谨慎的。林姐姐又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我们索性也都蹬鼻子上脸了。”
宝钗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王妃即便不怪,我们也不可太放肆了。那些繁文缛节省则省了,这称呼上却不能不改。旁边还有丫头们,我们只管姐姐妹妹的叫起来,让丫头们听了回头到外边去乱说,我们倒还罢了,本就是平民百姓不碍什么,反而让王妃的名声受累。”
黛玉听了宝钗的话,这里面虽然带着几分恭维,但也说得是正理。大家虽然可以关起门来论姐妹,但旁边的丫头里面总还有兰姿,以及其他几个小丫头是北静王府太妃的人。若是太妃挑错,自己可以说是无从辩解。于是微微点头,笑道:“我知道宝姐姐也是一番好意。不过——这里是镇江王府的安乐园,我回个娘家都要谨言慎行的话,岂不是太累了?再说,这些丫头都是我的心腹之人,想必她们也不会出去乱说什么。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的坏了我的名声,她们作为我的贴身丫头,日子自然也不会好过。”说着,黛玉的目光若有若无的从哪几个人身上扫过,然后又平静的收回来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笑道:“这第一杯酒,我们都干了。”
李纨和凤姐儿也跟着举杯,二人齐声笑道:“王妃待我们的情谊我们心里都有数,为了王妃着想,我们还是把称呼改了吧。”
宝琴也忙道:“是我鲁莽,还请王妃见谅。”
湘云则只是笑了笑,偷偷地对着黛玉做了个鬼脸。她的夫婿卫若兰如今是水溶的直系下属,别人自然不能跟她相比。
黛玉陪着几人喝了几杯酒,因兴致极高,还要再喝,紫鹃便上前悄声劝道:“王妃,来时王爷再三叮嘱过,酒要少用的。”
黛玉便不乐意的说道:“偏生他说什么你都记得这么清楚?今儿我就要不醉不归。凭什么他们在那边喝得那么开心,就不许我们喝?”
紫鹃又压低了声音劝道:“我的好主子,您细想想,这个月的月事可是迟了半个月了。况且这几日您只爱吃那酸凉之物,这说不定已经有小世子在您的肚子里了。您若只管吃酒,那小世子可如何受得了?”
黛玉登时绯红了脸啐道:“少胡说,之前也有过推迟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湘云坐的近,早就把二人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于是笑着插嘴道:“王妃还是别任性了,这可不是小事儿。回头王爷若是知道王妃跟我们一起吃醉了酒,又该拿我们做垡子了。”
黛玉啐道:“你少胡说。你们自己存了歪心思,到怪别人。”
众人都已经不再是姑娘家,宝琴也听明白了跟着劝道:“王妃若是有了身孕,的确不宜醉酒。”
黛玉便笑着骂紫鹃:“你还没成家呢,倒成了长舌妇,你看看,你一句话,弄得大家都跟着紧张起来。”
李纨忙道:“王妃年轻,这种事儿怎么能够粗心呢?还是尽早找个太医来诊诊脉为好。可别大意了。”
黛玉忙摆手摇头:“如今谁也别跟我提‘太医’二字,我一听这话,心里就犯怵。之前十几年,何曾离开过药吊子?如今终于好了,可再也不想那苦药汁子吃了。”
紫鹃自然更明白如今黛玉的忌讳,不然早就请了太医来给她诊脉了。这事儿连太妃说了她都当耳旁风,任凭是谁都不敢多说。凤姐儿便劝道:“不找太医也成,我认识一个稳婆,也懂得几分脉息。就叫她来给王妃瞧瞧吧?是与不是,早些知道了,也好让王爷和太妃放心。”
紫鹃忙道:“果然有这样的稳婆,何不重金请了来在王妃身边服侍?若我们王妃真的有孕了,将来也是要请人的。早早的请了来,我们也好心中有底。”
凤姐儿见黛玉沉默不语,不说行也不说不行,便转头看着湘云。湘云忙道:“我这几天身上也不舒服呢,不如现在就把那稳婆叫了来,给我也诊诊脉?”
黛玉听了这话,转头啐道:“呸,这身上好不好也是乱说的?”
湘云拿着帕子掩着嘴巴,悄声笑着凑近了黛玉,说道:“姐姐帮帮我,我们家那口子走的时候我就觉得身上不怎么对劲儿了,月事也有两个月没来了。想必是有了,但却一直没找太医。今儿就让我沾沾姐姐的光儿罢了。”
黛玉瞪着湘云,叹道:“再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别人的事情那么上心,自己的事情反而放在脑后。”说着,便跟凤姐儿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叫人去接了那稳婆来吧,今儿且先给云儿诊了脉瞧瞧,看她肚子里是个小公子呢,还是个小千金。”
众人一听这话,都笑起来。李纨笑道:“原来咱们卫大奶奶也有喜了。这倒是巧了,跟咱们王妃凑到了一起。”
湘云笑道:“我这怎么能跟王妃肚子里的宝贝相比呢。王妃肚子里怀的可是北静王府的世子爷呢。”
宝钗笑道:“那你就生个姑娘,将来长大了去给王妃做儿媳,你们也凑成一对亲家,岂不更好?”
湘云呵呵的笑了几声,又叹道:“我倒是盼着呢,是怕生了女儿又配不上世子。”
黛玉啐道:“少来劲,我还怕将来你果然生了女儿,又嫌我们门楣低呢。卫将军少年英才,将来必定封侯拜将,你女儿,必是入宫做娘娘的。哪里瞧得上我们区区一个郡王家?”
湘云终于捉住了黛玉的话柄,拍手笑道:“瞧瞧,王妃自己都承认怀了世子,刚还在这里掩饰。”
黛玉才忽然发现落进了她的陷阱里,于是伸手来拧她的嘴。
船舱里一阵欢快的笑声透过霞影纱荡漾开去,被不远处那艘穿上的男人们听见,水溶忍不住笑着跟龙寻说道:“你姑姑那边笑的好热闹,不知有什么趣事儿?”
龙寻走到船舱的窗口往外边看了看,却见那艘船慢慢的往回去的方向行驶,便诧异的说道:“好好地,他们怎么把船开回去了?这会儿日头越来越高了,等会儿到了正中午若还不能到这山坡的背阴里去,就算是在水面上也的被晒晕了。”
水溶皱了皱眉头,说道:“去告诉船娘,把咱们的船也靠过去。看看她们有什么事儿没有。”
黛玉的船靠了岸,有婆子下船去后,船娘们又重新摆开船桨将船驶向水中。恰好水溶乘坐的那艘船也靠过来,龙寻便站在船头上望着这边,吩咐身边的贾兰喊道:“唉——王爷叫问问,你们怎么又靠了岸?可是王妃有什么事儿要办?”
黛玉在里面听见了,忙吩咐紫鹃:“你去告诉他们,没什么事儿,我是忘了一样东西叫人去拿了。叫他们别大惊小怪的。”紫鹃笑着答应了出去照着黛玉的话回了龙寻,水溶和龙寻方放了心,两艘船并排着往山坡后面的阴影处开去。
因为三年孝期未满,镇江王府不宜歌舞,所以纵然是端午节黛玉和水溶回来,龙寻也没有叫人安排戏子女先等人进来伺候,黛玉本来也不怎么喜欢看戏,这会儿几个旧日的姐妹相聚,自然还是以说话闲聊和诗词曲赋为乐。上一次黛玉和湘云宝钗三人相聚,以桂花为题以长诗为乐,这次多了宝琴和李纨,又有凤姐儿凑趣,自然是做不成诗了,湘云便提议大家联句。
凤姐儿忙笑道:“你们只管做你们的诗,可别算上我。到了我这儿我多吃一杯也就是了,没这么整人的。”
李纨笑道:“这怎么能是整人呢,你素来是个心思灵巧的,这会子倒是装起斯文来了?”
凤姐儿笑道:“大嫂子别寒碜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粗人,斗大的字儿都不识一箩筐,白白的跟着你们起什么哄呢!你们联句,我且在一旁学习学习,回头你们忙完了,我给你们讲个笑话,逗你们开心一笑也就完了。”
黛玉笑道:“如此也好。倒是各尽其能更高兴些,凤姐姐讲笑话,不知平儿又有什么好的献给我们?”
平儿听了这话,急忙站起来回道:“王妃可是要为难死奴婢了,奴婢是个什么人,能有什么好的呢,做不过只是一双肩膀扛着一张嘴罢了。”
凤姐儿也忙替平儿求情:“王妃就饶过她罢。”
黛玉笑道:“你素来也是个能干的,只是比凤姐姐逊色了几分,倒是叫凤姐姐把你的风华给掩盖下去了。今儿可不许偷懒,回头若讲不了凤姐姐那样的笑话儿,就罚你唱曲儿,记得那年你生日还席,咱们吃多了酒,你倒是悄悄地唱了个曲儿呢,如今这里也没外人,又比那日人还少了许多,如何就唱不得了?”
平儿一时红了脸,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么久的事情了,王妃还记得。那时候奴婢还年轻,如今都成了什么人了,哪里还唱得出来?”
李纨笑道:“既然王妃都说了,你就别推脱了,索性唱的好与坏我们都不说出去也就罢了。要不然,你让你主子替你讲个笑话,我们就饶过你。”
平儿哪里敢让凤姐儿替她,只得福身答应。
黛玉便问着湘云:“今儿联句是怎么个规矩?”
湘云笑道:“王妃素来喜欢五言,今儿我们就还是五言吧。”
黛玉转头看宝琴,笑道:“当初你和云儿两个摆了擂台打了个不分上下,今儿可不许偷懒。”
宝琴忙笑着点头:“自然不敢的。只怕王妃别笑话我们粗鄙也就罢了。”
凤姐儿叫人:“去了骰子来。”
小丫头早就准备着,听见吩咐立刻将一直填白盖碗送上来,凤姐儿接了交给黛玉。黛玉轻轻地晃了晃,掀开来看时,却是个五个点。于是笑道:“果然不负这端午节。”于是从自己数下去,恰好是李纨,于是笑道:“是大嫂子。”
李纨只得沉思片刻,得了一句:“端午临中夏,”然后看着宝钗,淡淡的笑道:“看二奶奶的了。”
宝钗知道李纨素来不喜欢自己,又因为王夫人向她索要财物为自己操办婚事的缘故而结了仇,今日若不是黛玉在场,她断然是不会跟自己说话的,这会儿叫自己‘二奶奶’也带了几分嘲讽之意。只是此事虽然因她而起,可毕竟是王夫人和她的恩怨,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少不得忍气吞声的笑了笑,接了一句:“时清人复长。”之后,又出了一句上联给宝琴:“四时花竟巧,”
宝琴笑着接上去:“九子粽争新。细葛含风软,”
黛玉点头赞道:“到底是琴儿不俗——”说着,抬手端了茶来轻轻地抿了一口,对道:“香罗叠雪轻。浣江平堤流,”
湘云立刻接上去:“将相泛彩舟。艾符趋习俗,”
巧姐一双眼睛看着桌上的酒菜,沉思了一会儿,对上去:“蒲酒话升平。鬓丝添白头,
凤姐儿便转头看着李纨,笑道:”我家姐儿的上联可要大嫂子对个好的。
李纨笑道:“你们家姐儿倒是真的比她娘强了几分,这句子倒是正合我意。”于是对道:“榴锦照眼明。”
黛玉忙笑道:“好了,正好一圈儿了,快先写在纸上,叫凤姐姐讲个笑话儿,咱们且吃一杯再继续。”
凤姐儿笑道:“王妃果然好计谋,和着你们每人说那么一句,就算是过去了。到叫我将那么多。”
湘云忙催:“你自己愿意的也没办法,要不然你也跟我们一样说一句呀。”
李纨给凤姐儿倒了一杯酒,说道:“你快些说吧,回头王妃若是笑着不开心,还要罚你呢。我先去将前面的抄录在纸上去。”说着,便要起身去旁边的书案前。
宝钗忙笑道:“大嫂子张罗了一大早了,这会子就请坐着歇息歇息,这样的事情还是我来吧。”
李纨便不与她争,只笑着点点头,坐在原处听凤姐儿讲笑话。
凤姐儿吃了一杯酒,拿着帕子拭了拭嘴角,笑道:“如此,我少不得说一个罢了,只是就这一个,你们笑与不笑我却管不了许多。说从前有个老市井受了朝廷的恩典,得了个封赏,这日去县府,县丞见了他因尊敬他年纪大了,所以拱手称他一声:老先。这位老市井听了十分的生气,回到家里还气呼呼的。他儿子见了问他为何生气,这老人拍着桌子说道:县官欺我太甚。彼该称我老先生才是,乃作歇后语,叫甚么老先,明白这是故意的轻薄与我。我回称,也不曾失了便宜。他儿子忙问他怎么称呼那县官,这老市井回道:我本应称他‘老父母’,今亦缩住后韵,只叫他声‘老父’也就罢了!”
她这里话音刚落,黛玉和湘云宝琴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湘云笑的肚子痛直趴在桌子上拍手。宝琴一口茶急急的喷了出来,幸亏手中拿着帕子急忙掩住嘴巴,却已经笑岔了气。黛玉却靠在后面的靠枕上笑的前仰后合,又唤着紫鹃:快过来给我捶一捶,可笑死我了……
巧姐儿却只是微微的笑着,又倒了一杯茶给凤姐儿恭敬的说道:“母亲喝口茶吧。”
凤姐儿含笑接了茶盅来喝茶,李纨笑着指着她骂道:“若不封了你为诙谐的祖宗,倒果然亏了你这一肚子的笑话儿,这会子你看大家都笑的肚子痛了,你还在这里没事儿人一样的吃茶?”
凤姐儿笑道:“你们一人说了五六个字,便要歇一歇,难道我嘚啵嘚啵的说了这许多,又引着你们乐得这样,还不该吃一杯茶润润嗓子么?”
船舱里丫头们也跟着笑成了团,连平儿都忍不住笑,唯有宝钗只是淡淡的笑着回头看了众人一眼,又转过身去认真的书写着刚才的联句,像是根本就没听见凤姐儿的笑话似的。
兰姿心里有事儿,和众人笑了一会儿后看见宝钗依然在书案前认真的书写,便端了一杯茶凑过去,小声的劝导:“奶奶也吃一口茶吧?”
宝钗忙放下笔,接过茶来道谢:“谢谢姑娘,怎么敢劳动你呢,随便叫那个小丫头或婆子端过来也就是了。”
兰姿却看着宝钗的字,轻声叹道:“奶奶的字写得真好。”
宝钗忙问:“你认得字?”
兰姿笑道:“认得几个。”
宝钗点头赞道:“王妃身边的姑娘们自然个个儿都是文武全才的。姑娘定是王妃近身服侍的人吧?”
兰姿笑着摇头:“王妃近身服侍的也不过是紫鹃姐姐一人,我们这些都是在外间服侍罢了。奶奶慢用,奴婢过去了。”
宝钗又点头道谢,看着兰姿转身下去,嘴角的笑容又多了几分无奈。心里暗暗地一叹,这样一个机灵的丫头,且读书识字的,也不过是配在外边服侍,连紫鹃也争不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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