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不再痛哭,陪灵的众人也渐渐地止了哭泣,王夫人便带头过来和黛玉说话。(wwW. 无弹窗广告)
黛玉见王夫人虽然面容憔悴,但却没走了大样,依然是举止端庄得体,神色悲恸但却不失礼数。于是忙福身叫了一声:“二舅母。”
王夫人便握着黛玉的手,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大姑娘……”
黛玉便又低下头去,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滴,淡淡的问道:“二舅母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了,身上可还好?”
王夫人叹道:“不过就是挨着日子罢了。老太太说走就走了,如今这家也不像个家了……大姑娘是有福气的,有了王爷的关照,也算是苦尽甘来。不像你二姐姐,三丫头四丫头她们,一个个的……”王夫人说着,便又抬手拭泪。
黛玉便趁机问道:“二哥哥还好么?”
邢夫人不等王夫人叹息完毕便在一边说道:“宝玉那孩子却是个心实的,当日老太太一咽气儿,他便哭着吐了一口血昏死过去,这会子连床都起不来呢。”
王夫人的脸色顿时沉下来,轻轻的侧脸看了一眼邢夫人,很是怪她多嘴多舌。只是话已经说出来了,又有众人在,她也不好当着黛玉的面怎样。虽然原来她不用顾忌黛玉的感受,但现在黛玉是北静王府的人,且不管她是如何去的北静王府,总之如今有王爷照着她,不是谁都能给她脸色看的。
何况王夫人心里原就存了另一种心思,于是便泪落如雨,哭道:“你们兄妹从小儿就要好,这是众人都知道的。只是如今――宝玉的身子也已经大亏了,大姑娘也千万要想开些,以自己的身子为重。老太太临终前还念叨着你呢……记挂着你无父无母的,一个人在这个世上,舅舅舅母自顾不暇,你以后也依靠不上了……”
黛玉听了这话,心口犹如刀割,只是伤心伤到极处,只觉得两眼发涩却再也没有眼泪流出来。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却忽的想起之前的那个奇怪的梦境,说什么,把这一生的眼泪都还给他……
此时泪尽,难道缘分也要尽了么?
想到这些,黛玉心中越发的酸楚,便劝着王夫人道:“舅母也不必伤心,二哥哥索性还年轻,虽然从小身体就弱,但幸好有舅舅舅母在身边,想来过了这几日伤心的日子,慢慢的养这些,也就会好起来了。”
王夫人便点头,看着黛玉说道:“真真希望能如大姑娘所言,若不然,我定是活不成了。”说着,又哭。
李纨和凤姐儿便忙劝着王夫人收泪,王夫人又说了些话,黛玉有的听清了有的根本没听清楚,只是淡淡的点头答应着。
一时外边的人进来回道:“回二位太太,前面老爷叫来传话,说时辰到了,该让老太太的棺木启程了。”
此言一出众人又都呜咽成片,也顾不得黛玉还软软的靠在椅子上,又纷纷的围住那只棺木哭了一回。
哭声一片,凄凄惨惨,却分不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黛玉只在众人之外怔怔的看着那具薄木板的棺材,暗暗地说道:“老太太,你放心的去吧,黛玉自会珍重自己,绝不会轻生自弃。黄泉路上,你有鸳鸯姐姐相伴,想必也不会太孤苦。如果你能见到我的父亲和母亲,就请你转告他们二老,说黛玉在京都过的很好,很好……”
慈竹风摧鹤唳一时悲属纩,西山日落鸠杖只影恨含饴。
……
寂寞乾坤含笑慈颜何所在?凄迷风雨忍悲两代继遗风。
……
奉杖何时暖日长绵承百岁,含饴不在悲风徒冷祭重泉。
……
史老太君一生历经几代荣华富贵,最终以如此凄凉的方式告别人间,可见人生无常,祸福只在旦夕之间,又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凡事盛极一时必定会衰败下去,人在得意中切莫忘了思虑将来,多行善事,多积阴德,以为后世留余芳。
黛玉看着贾母的棺木被贾家本族年轻子弟抬出门去,一路往前出了荣府的二门,方换了丧葬事宜专用的架子,十六个年轻人抬着跟在贾政为首的孝子贤孙之后出了荣府的大门。而后面这些女眷们则三五成群的寄上几辆破旧不堪遮蔽风雨的马车,随着棺椁冒着一路纷纷扬扬的白纸钱往城郊而去。
原本黛玉也想要送着贾母的棺木出城去的,但王夫人却不肯,以她身体孱弱为由,劝住了。
黛玉也没有一意孤行,毕竟此时这个家里总还是王夫人当家。她不愿让自己去,自己若是硬要去,定然生出一些事端来。然当黛玉看着王夫人,邢夫人,凤姐儿李纨等人上车时,方明白自己不去倒也对了。
且不说用北静王府的车马去城外走一遭又要欠下一笔人情,之说那辆虽然低调却依然奢华的马车若是跟着这些破旧的马车一路送出去,这京城上下又会引起多少非议呢?
不过是徒劳给那些人增加一些话柄罢了,何必呢?说不定还要连累北静王府,到那时自己将何以自处?
而且,黛玉此时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去看一看宝玉,看看他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果然如大舅母说的那般严重么?若那样,又是谁在他身边照顾呢?
贾家的人一大半儿都跟着灵车去了城外,只留下贾芸,小红,还有族内的一房亲眷看顾房舍。其实如今家徒四壁,除了搬不动的一些粗笨家伙和一片祖上留下来的房屋之外,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水溶寻着黛玉,看着她这副悲伤惆怅的样子,心中着实放不下,便劝着她道:“老太太的棺木已经走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吧?”
黛玉悠悠的收回目光,看了看留在身边照顾自己的小红,又转过头来对水溶说道:“我想去看一看宝玉。有几句话要问他,问完了就随王爷回去,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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