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展云飞嘴巴硬,但展祖望最后还是知道了凶手就是萧雨凤,这事儿其实不难调查,只要问出当日展云飞的行踪就好。展云飞毕竟是展家大少,桐城名人,走到哪儿都万众瞩目。那日里去了萧雨凤家中,竖着去横着出,这消息在有心人的渲染下变成了一段香艳的八卦。
展祖望是想找萧雨凤麻烦的,但无奈展云飞以性命相胁,展祖望轻易也奈何不得,只好就先这么算了,等云飞伤好再说。魏梦娴对比吕成如今的成就,再联想自己儿子的头脑不清,是分外的恼火。品慧不过一个下九流的戏子,她生的儿子怎么会有出息,等着她的云飞将来继承了家产,她一定要把那对母子赶出展园去。魏梦娴这样想着,心里头也舒服多了。儿子不明事理,这定然是那对萧家姐妹的错,她们就是一对狐狸精,专门迷惑男子。
魏梦娴因着儿子受伤,差点没了命还护着那个萧雨凤,最后是终于没能忍住,跑到了萧家去大闹一场。若是平常,萧雨鹃一个人就能把魏梦娴打出去,可奈何她现在受着伤,家里除了娇弱的萧雨凤以外又都是一群孩子,等同于毫无战斗力。就这样,萧雨凤被魏梦娴揪着头发扔到了街上,被当众打了一通,闹得桐城人尽皆知。
展云飞躺在病床上听到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立时就要下床去萧家道歉,搞得自己伤口又迸裂了,伤情加重。但仍不消停,仿佛为此拼了命也在所不惜。魏梦娴在展云飞床头哭求,但展云飞不为所动,坚持要求魏梦娴亲自去萧家道歉,否则他就不好好养伤,诸多过份的要求,就差没让自个儿娘给萧雨凤下跪了。
“娘,你这回真的做错了,儿子实在无法原谅你。”展云飞义正严辞的指责着魏梦娴,那态度不像是对待亲娘,倒像是对待阶级敌人。反正在展云飞的心里,萧雨凤就是道德对错的标准线、最高尚而神圣的崇拜。谁触碰了这条道德的底线,展云飞就要代替上天惩罚谁。于是原著里,他可以因为萧雨凤,听从郑士逵的话出卖展家,还觉得自己无比正义。至于什么父母亲人......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你现在怎么变得跟爹一样了?都是那么的心胸狭隘,人品低劣,嚣张妄为,让人不齿。雨凤那么美好的姑娘,你怎么能动手打她?你难道不知道她们家已经很不容易了吗?你简直趁人之危!你真的是我娘吗?我现在都不想认你了......我以前那个高贵善良美好的娘去了哪里?你把她还给我!”展云飞噼里啪啦的一通冷酷的形容,是让魏梦娴伤透了心,这些话也是儿子能对母亲说的吗?别说魏梦娴只是因为心疼展云飞,哪怕她真的就是一个为非作歹的坏女人,也没有儿子指着娘的鼻子破口大骂的道理啊。
魏梦娴这下哭得更凶了,可展云飞还是挣扎着要下床,非得去一趟萧家道歉,于是伤口又开始流血。魏梦娴吓得够呛,实在顶不住展云飞的威胁,终于还是答应去了萧家道歉。按照展云飞的说法,站在萧家门口,给萧雨凤三鞠躬赔礼,还说了许多展云飞要求她说的,那些自我贬低的话语。许多的百姓围观,传得沸沸扬扬好不热闹。
萧雨凤也真是了不起了,从不曾拜见孝敬未来婆婆,倒是婆婆率先登门给她鞠躬,这也算是天下独一份的奇葩事件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品慧坐在家中啐了一声,幸灾乐祸得不得了。魏梦娴装了这么多年的老好人,装出一幅温柔端庄的样子,这些年不知道给她下了多少绊子。这下好了,竟然被自己儿子反噬了一口。展云飞那糊涂的性子,便就是她和老爷宠出来,活该!
展云飞的伤痊愈之后,跟萧雨凤终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萧雨凤很感动,她捅了云飞一刀,云飞都没有半点怪她的意思,始终那么爱她。而且,家里现在也的确需要钱......因为上次萧雨鹃刺伤了纪天虹,所以她们姐妹已经被郑老板赶出待月楼了。现在一家没了收入,萧雨鹃还要看病养伤,幸亏展云飞接济,不然就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萧雨凤跟展云飞在一起的事情遭到了全世界人的反对,萧雨鹃、展祖望、魏梦娴都不同意,而且矛盾相当激烈。但世事就是如此,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弹,展云飞觉得自己真爱遭受了亵渎,于是犟劲儿上来了,非要在立刻就迎娶萧雨凤过门。就连展祖望威胁说要把他赶出展家,他也没有动摇。
展云飞将展家所有人的叫过来,在大家的面前说出了他不日即将成婚的消息。魏梦娴几乎晕过去,整个人都站不住了。展祖望也气得火冒三丈,展祖望认为:云飞若是喜欢,可以纳了那个戏子作妾,但娶妻?云飞莫不是疯了!
“妾?爹,你早就该抛弃那些传统糟粕的东西了,爱情里面是没有第三个人的,今生今世我都不会纳什么妾。我要娶雨凤,只是来通知你们一声,并不是要询问你们的意见。这件事情我做定了,而那个女人,我也娶定了,不管你们同意与否。”
“爹,这个家,我早就已经不想待下去了。这个冷酷残忍的地方,还有一群冷酷残忍的人。现在不是你们要赶我走,而是我自己要离开。”展云飞这样形容着,表达了他要与展家决裂的决心。
“当然,你们依旧是我的亲人,尽管我实在羞于承认与展家的关系......但骨血相连的血缘却不能逆转和否认。你们若是能改邪归正,来参加我和雨凤的婚礼,我会很高兴。但即便你们不来,对我和雨凤的幸福也不会有所影响,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展云飞大义凛然的留下这句话,就从账房又支了六百大洋,而后离开展园扬长而去了......
吕成在一旁听完了展云飞慷慨激昂的宣言,不由得纳闷了起来,心说那个女人你要娶就娶呗,没人有那个闲工夫去阻止你,但是你能不能把那六百大洋先放下啊?那是展家的钱,你不是已经跟展家没关系了吗?一边指责展家丧尽天良挣黑心钱,一边毫无顾忌四处挥霍展家的‘黑心钱’,美其名曰:为展家赎罪。赶情展云飞的赎罪,就是拿着老爹的血汗钱供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还要反过来打爹骂娘啊!
吕成至此是冷笑了一声,是再也看不下去了,展云飞就是神一般的逻辑。
但谁让展祖望就是吃展云飞‘高贵善良’的那一套神逻辑呢,这回展祖望虽然很生气,但是按照以往的套路,他终究会是先妥协的那个。
果不其然,展云飞六百大洋都还没挥霍完呢,展祖望就反省自身,觉得也许真的是自己太市侩了,所以儿子接受不了。遂亲自跑到萧家去,想要接展云飞回展园。还在展云飞一堆遣词的忽悠下,承认了萧雨凤的身份,答应给他们办一个盛大的、正式的、公开的婚礼。
至此,展云飞再度大获全胜。
吕成完全没有心思管这一家人要怎么闹,他每天专注于练兵的事情,早出晚归非常忙碌,一般也不去老爷子那边。只有在展伯来通知他,说老爷子找他有‘重要事情’的时侯,他才会跟纪天虹一并去一趟。而一般这个‘重要事情’,总是跟展云飞有关的。
起初纪天虹还会跟展祖望说几句‘云翔也是爹的儿子’这样的话,替吕成抱不平,希望展祖望也能多关心关心吕成。但是展祖望依旧我行我素,把吕成当成冤大头,纪天虹也就对展家这帮人失望了。不管是爹也好,大太太也好,其实都只是一群自私又喜欢装腔作势的小人罢了。纪天虹意识到这点后,对大太太等也疏远了,对展祖望也没有以前那么崇敬了。
这天展伯又来了溪口军营告知吕成,老爷要他回展园一趟,当然,这回又有‘重要事情’了,是展大少要结婚!
萧雨鹃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萧雨凤来在了展园,谁让今天两家商议婚事的日子呢。萧雨鹃对自己姐姐十分愤怒,因为她的爱情,她就忘记了爹的仇恨了。而且在萧雨鹃看来,展云飞不过就是一个纨绔大少罢了,什么文学不文学的她不懂,她只知道这个人游手好闲,整天只知道跟女人厮混,张开手问老子拿钱花,实在没有哪点让萧雨鹃佩服的。
可即便萧雨鹃非常不情愿,她也是没有办法阻止家姐的意愿的,萧雨凤看似温温柔柔的,但实际上骨子里比萧雨鹃还倔呢。况且萧家现在也需要钱......这个钱,与其她们姐妹辛苦的去挣,不如从展家身上讨回来,反正这都是展家欠下的。
抱着这样的念头,萧雨鹃终究是同意了萧雨凤跟展云飞的婚事。
萧雨鹃从马车上下来,迎面就看到一辆黑色的汽车驶过来。她如何能不认得那辆车子呢,在整个桐城只有官老爷才能坐的汽车。她上次就栽到了这辆车的主人手里,吃了好大的亏。那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他依旧苟言不笑,浑身肃杀之气,从车里扶下了他的妻子。
那个女人,萧雨鹃难以抑制自己产生嫉妒之心,听说那女人不过是管家的女儿罢了!一个奴才,跟阿超的身份是一样的。凭什么她可以那么高贵,过着那么舒坦的日子,展家二少奶奶,上尉夫人,将来还有可能会成为上校夫人,甚至将军夫人......毕竟,萧雨鹃也听桐城人传说了,展二少是真的很会打仗。十几岁就一个人在广东拼搏,也没有家庭背景支持,从军校毕业后硬生生的靠着战功拼出了一个前程。才二十六岁就已经是上尉了,按照这个速度三十岁的封上校也不稀奇,如果遇上了机遇,还有可能直接封将军呢。
吕成发现那个女人在瞪着他看,于是皱起了眉头,凌厉而冷漠的目光扫了一下萧雨鹃,把后者吓得一楞。萧雨鹃心想,真的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才能有这样可怕的气质吧?可虽然害怕,萧雨鹃仍然紧紧盯着吕成,她在打量这个男人......他真的很英俊啊,比展云飞好看多了。
吕成跟展云飞虽然是亲兄弟,但其实长得一点都不像。展云飞外表像展祖望,两父子都是其貌不扬的。而吕成则是男生女相,继承品慧的外表较多,那是好看得不得了。再加上严谨的气质,规矩正派的作风,禁.欲的军装,隐隐带着凌厉的杀气,对女孩子是很有吸引力的。
“云翔,那姑娘在看你耶,她不会又要捅你吧?”纪天虹打趣的捶着吕成的肩膀,笑了一声,随即眼睛又转了转。
“还是说,她看上你了?”纪天虹可是知道,这些年看上吕成的女人实在太多了,明知道他已经成婚了,还要主动往上凑。
“你啊,别胡思乱想了。”吕成无奈的揉了揉纪天虹的毛儿,虽然表情依旧生硬,但动作却是十分温柔的。
萧雨鹃目送着那对夫妻携手进入展园,没有忽略吕成看向纪天虹时,眉眼间不自觉的一抹柔和。其实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可靠吧.......能够凭借自己手,给自己女人很好的生活,尽管在外头杀伐果断,但回到家中却体贴温柔。比展云飞那个只会夸夸其谈的要强多了.......
“云翔,天虹。”展祖望开口说道,他和魏梦娴端坐在正堂左右两个太师椅上。而展云飞和萧雨凤则是站在展祖望身边,场面显得很正式。
“这回把你们叫过来,是咱们展家又要办喜事了。本来这事儿应当是我和梦娴一手操办的,但我们夫妻俩年纪都已经大了,许多事情力不从心了。云翔啊,你哥哥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平日也要多帮帮你哥,知道吗?”展祖望计划要把婚礼办得无比盛大,最好弄得跟桐城庆典一般。
“是,爹,我知道了。”吕成无不点头答应,不过办一场婚礼罢了,又能困难到哪里去?交给天尧处理就好。
“那些什么市长、警察局长,桐城叫得上名号的,甭管是官场中人,还是商场中人,都要请过来。”展祖望对吕成继续说道。
“我打算,这次在云飞婚礼上,就正式宣布把家里的生意通通都交给云飞了。”展祖望说道这里是停顿了一下,仔细观察了一下吕成的脸色,发现没有什么不对,这才接着往下说。
“云翔,我知道你一直对生意不感兴趣,现在你在外头也有了自己事业了,估计是不缺展家的那点钱财之物的。我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差,只能让云飞来帮我。虽然我把展家交给了云飞,但并不意味着要给你们兄弟分家,只要我还活着哪怕一天,展家就不能分。云翔,你明白爹的意思吗?”展祖望语重心长的对吕成言道。
吕成点点头,心说明白,能不明白吗。就是云飞吃饭他看着,云飞坐着他站着,云飞继承展家他一毛钱没有,云飞当上了展家的主人,他亦不能分家,依旧得继续当展家的二少,得听从云飞的号令,老爷子不就这点意思么。
纪天虹在一边听这话,气得手都发抖了,几乎怒发冲冠。老爷子说得这是什么话!一毛钱家产也不分给云翔就算了,反正云翔有本事,咱们也不稀罕。可是老爷子既然已经决定让云飞成婚之后正式继承展家,怎么也要分个家吧,哪怕分文不取只是名义上分出去都可以啊,难道要云翔以后永远都低展云飞一头吗!这实在太过份了......
吕成见纪天虹气红了眼睛,不由得伸手揽住了纪天虹,轻轻摸索着她的肩头以作安慰。
“爹,你放心吧,道理我是懂的。我性子大咧,也从不在意那些事情,爹安排就好。”吕成的心思不再此处,故而不管展祖望他们闹出了什么,吕成也不会有感觉,不管是生气也好,伤心也好都是没有的。
因为这些人吕成从未曾放在心中,又如何会被其伤害呢?可若是换了真正的展云翔,听到这样的话,还不一定得难过成什么样呢。
“嗯。”展祖望听到吕成这样回答,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己这个二儿子,就算再怎么出息,也不过是个庶子罢了。总归嫡庶规矩不能乱,现在云翔已经够嚣张的了,在外头地位很高,那么回到家里,就要让他低一点,亦彰显展家规矩的大家风范。
其后,众人开始商议起了婚礼的具体事宜,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三书六礼一个不能少。展祖望也叫来了纪管家,要他主要负责采买任务,放开了手去花钱,不要有所顾虑。
纪管家一边点头应是,心里头一边不平衡,当初二少娶天虹的时侯,老爷对采买这块一天恨不得就要差三次账,生怕他为了女儿多花一文钱.......现在大少再婚,他弄得比初婚还盛大,采买单子长得都看不过来,花钱如同流水一般,这真是.......
在展祖望的分工下,吕成主要负责的是给桐城的社会名流发请柬。这个任务简单,最后再做就行了。商议结束后,出得展园,月色正浓,四周一片静谧,纪天虹眼睛红红的拥抱了一下吕成。
“云翔,对不起。我过去做错了,不懂你的苦,还总害怕你,躲着你,让你不开心......爹这回太过份了。”纪天虹越想越觉得云翔哥哥太可怜了,就像二十四孝故事里那个被继母欺负的小孩一样。不过更令人感到悲哀的是,欺负他的却不是他的继母,而是他的亲生父亲。
“小傻瓜,哭什么呢。”吕成伸出手来帮纪天虹抹掉了泪珠。
“我早都已经习惯了,爹此番的决定也是意料之中,很早以前爹就说过的,展家是要留给云飞的,而我永远只是二少。天虹,我无意于展家的所有,我奋斗的目标也不是钱财。这些东西,若我想要,我会凭自己的双手去努力。所以你也不用替我难过,咱们把以后的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也许是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吧,吕成反而比所有人都更看得开了。
“嗯,云翔,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很好的,咱们一起相依为命吧。”纪天虹从前觉得这个男人很厉害,是她人生的导师,是她敬重的哥哥,但此刻,她对这个男人又不免的生出了同情和怜惜。而有时候,同情,恰恰就是爱情的起始。
吕成加紧了招兵的步伐,他希望能够尽快达到预期人数,然后将他们训练好,完成任务带回七十三军参战。吕成实在腻味了桐城的这些人和事,展云飞继承了展家之后,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事情来,郑士逵可不是吃素的。往常展祖望尚且能够凭借资历和经验与之对抗,但换了展云飞,恐怕别人卖了他,他还在帮人数钱呢。
不过有他在,展家终究也不会太坏,即便败落,也总不会像原著里那般吃不上饭,连祖屋都被收走。吕成觉得这样对展祖望,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三个月后,展云飞和萧雨凤的婚礼盛大召开了,所有的桐城名流都前往展园参加婚礼,一直热闹了三天三夜方才结束。而在婚礼上,展祖望也正式宣布金盆洗手,从此以后退休在家,含饴弄孙,展家由展云飞继承。至于吕成这个二儿子,究竟作何处理?展祖望是一句都没有提及。让桐城的人们,一时间对吕成都很同情。
“二少胸襟广阔,郑某实在佩服。”郑士逵临走的时侯,对吕成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既然令尊已然决定激流勇退,那么若是日后郑某在商场上,对大少多有得罪,还请二少不要见怪了。”
“郑老板,自古商场如战场,就应当是各凭本事。打胜仗的那个是厉害的,输了的,也没资格叫屈。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也不会插手大哥生意上的事情。我是个军人,军人,只负责保卫国土。”吕成从容的回答。
“二少高见。”郑士逵闻言是笑眯眯的走了,心想展祖望是个没眼光的,若是此番继承展家的是这位二少,恐怕他的计划就实现不了了。可偏生是大少,如此千载难逢的良机,错过岂不可惜。
这日后啊,可就没有什么展城南,郑城北了,只有郑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