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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漠的眸子一瞥池中人,周钰娴毫不掩饰心中对谢思思的厌恶之意。
“周钰娴你这是何意?”谢思思气得要死,指着上首娴姐儿质问道:“你拿根破棍子是要做什么?打我?”
周钰娴当即嗤声一笑,敢作敢当地点了头:“就是要打你,你待如何?”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很清楚。沐府这莲花池看着宽,其实并不很深。谢四此时若自己站起身,水深至多只到她的脖颈。故意在这儿扑腾个没完,什么居心,她用脚指头想都能想明白。周钰娴心中一面生气恶心一面又觉得丢人,丢了她周家的脸面。这谢四自从出了她周家的门,行事真是越来越没形没状了!!
“你敢?!”谢思思又怕又怒,色厉内荏地拔尖了嗓音企图恫吓娴姐儿,“你敢这般恶毒地对我,就不怕你阿兄知道?”
“阿兄如今跟小嫂子正好着呢,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还有脸提她阿兄?真当她阿兄好性儿?再懒得理会,周钰娴垂眸整理衣袖。拧着细眉,神情已然十分不耐:“你是自己上来还是本姑娘拉你?再敢啰嗦,你便就这么在水里泡着吧!”
谢思思被她嚣张的言行气了个仰倒,脾气上来了便道:“谁要你拉?!”
“这可是你说的。”正巧她不想管,乐得清静。
“风筝,篙子放下,咱们走。”
这浅薄女人心里琢磨什么以为她不知道?不就是离了她阿兄,想再找个与周家差不多的人家,好全了她谢四姑娘金贵的颜面。不过她想找什么样的她管不着,不该就不该在把主意打到沐长风身上!周钰娴心中犹如吞了一口脏污,十分恶心。
风筝自然是跟主子一个鼻孔出气,立即放下长篙。
主仆三人于是抬了腿便真走了。
谢思思没想到周钰娴真敢这么对她。瞠目结舌之中,整个人都有些懵:“周钰娴你敢?你竟然敢!你阿兄若是知道,定绝不会原谅你!”
然而周钰娴脚下停都不停,袅袅婷婷绕过桃花树,背影消失在桃林之中。
沐长雪等人这时候也急匆匆赶了过来。
池边已经没人了,就剩池中心一个人影儿在奋力地蹬水。定眼儿那么一瞧,是谢家那个眼高于顶的娇娇女。此时谢四仿佛一只溺水鸭子,发髻与妆容全脏了,狼狈不堪。
贵女们哪儿见过谢思思这般模样?顿时一个个面上担忧,私心里却幸灾乐祸了起来。
“哎呀,这怎么回事?”一个跟谢家走得近些的姑娘捂着嘴惊呼一声,而后不知真情还是假意地着急起来,“快来人呀,怎么都没人去拉一拉谢四姑娘?”
沐长雪懊恼地一跺脚,摆了手,命身边人赶紧去救人。
沐家人素来跟别人家不同,不喜下人跟服侍残废似的跟前跟后,所以沐家下人白日里通常都避得远远的。今日办宴,她虽吩咐了一些下人看顾宴席,却也没料到有人绕到林子这边,还意外地落了水。
沐长雪的贴身丫头是将军府的家生子,自幼习武,泅水这等小事自然不在话下。得了命令,转头便往池中跳。
然而她跳下去,根本没在游,就这般走着去够谢思思。
有些眼睛毒些的姑娘立即看出了分别,意味不明地问了一句:“沐姑娘,这莲花池是不是不太深?”声音不高不低,却叫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沐长雪没嚼出她这话有何用意,耿直地点了头:“嗯,五六尺深。”
被丫鬟拉上来正在池边扶着喘气的谢思思正巧听见,面上瞬间涨得通红。这些姑娘本就是疑邻偷斧的心思,这般一瞧,谁还看不出来?
谢家几个姑娘面上也有些难看,尤其最近在议亲的谢五姑娘,快要恨死谢四了!被她这么一闹腾,这些贵女归了家中还不要母亲说道说道?这般一传十十传百的,再来个三人成虎,夫人们岂不是以为谢家姑娘的规矩都这般松散?
她们姐们往后的亲事都要被连累了!
与此同时,周府这边,郭满半趴在桌案上,瞪大了眼睛看着老神在在拿了本游记在翻看的周博雅有些坐不住:“相公……”
周博雅抬了眼帘,“嗯?”
“夫君你觉得咱们家娴姐儿是个好性儿的么?”郭满期期艾艾,迂回地问。
周博雅没想到她辗转这么久,从芳林苑到西风园还在惦记这事儿。迎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他眼波荡了荡,也起了促狭之心。不答反问:“你觉得如何?”
郭满蓦地一噎,小脸儿皱着,苦巴巴的。
“妾身觉得吧,咱娴姐儿是那种话极少且万事喜闷在心里不说出来的文静姑娘。”她严谨地措辞道,“这性子其实也不是不好,只是容易呕了自己,得不了什么好……”要不然就暗中记恨别人,伺机打击报复,这就比较毒了。就像原主小郭满属于第一种,娴姐儿则属于第二种。
当然这话郭满不会说,但苦巴巴的小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周博雅被她奇准无比的直觉给惊了,娴姐儿性子确实算不得柔和。但:“……”
……他这小媳妇儿,真什么话都敢跟他说啊!周博雅不禁怀疑,他这人看起来可是真那么无害?
“妾身不是小人之心啊,”郭满欲盖弥彰地解释,“妾身才嫁进周家两三日,若是跟小姑子结下梁子,往后家里人也难做。妾身跟夫君往后是要过一辈子的,这姑嫂自然是和睦些最好。另外,妾身并非娴姐儿爱情之路上的绊脚石…”
本以为娶了个不懂事儿的小姑娘,没想到心里拎得清。周博雅有些欣慰娶了个明白人,放下游记突然认真道:“满满这样就很好。”
郭满一愣,“啊?”
“……且放心吧,母亲逗你呢,”周博雅弯了眼角,笑了下,道,“娴姐儿于长风的事儿上确实有些偏执,但也不会不分好歹,顶多气一阵子罢了。况且谁说是你坏她事儿了?这不是我派人去将长风给叫来的?”
郭满眼睛蹭地就亮了起来,周博雅这就把事儿揽了?
看着眼前的大美人,她感动得不得了!
“夫君,你真是个好人呐!”郭满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涎着笑脸儿,那满满的感激都要溢出来,“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你放心,一定会!”
周博雅身子僵了僵,过了会儿又自然起来。
被她这话给逗笑了,他低了头看着小姑娘,清悦的嗓音如月光温柔,与她玩笑道:“那娘子预备如何对为夫好?”
郭满没料到他会这般说话,眨了眨眼睛,咧开了嘴笑。
“那……”她正要说话,外间清婉莲步轻摇走了进来屈膝福了一礼,轻柔道:“公子,石岚在门外,说是小王爷沐公子两人已经到了。”
郭满狐疑的眼神看过去,清婉并不看她,只半垂着眼帘神态十分温婉。
周博雅‘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低头跟郭满道:“昨儿你不才说手里头捏着不少吃食的方子?不知为夫可有这个口福尝一尝。”
“现在?”
周博雅笑:“嗯,正巧拿来当茶点。”
这还不简单?郭满于是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闲话叙了两句,周博雅便起身往前院儿去。郭满背着手从屋里出来,绕着门边与小丫头说话的清婉看了好几眼。清婉仿佛无知无觉,倒是她旁边的小丫鬟吓得话都说不连贯。郭满并未指责什么,扬起嗓子冲外间儿唤了一句双喜。
没人应声,双喜正在私库那头伴着双叶一起清点嫁妆。还是正点好了熏香的清欢听见立即疾步进来:“奶奶。”
郭满看了她一眼,说:“引我去后厨瞧瞧。”
清欢低头应是,带郭满去后厨。
路过清婉之时,她暗中给清婉使了个眼色。
然而清婉自头到尾眼皮子动都不动,一幅无动于衷的模样。清欢心里着急,琢磨不透清婉是怎么回事。起先她两不是说好了,只要新奶奶能与主子和和睦睦过日子她们便消停,不折腾幺蛾子。清婉这死丫头平日里不是最识时务的,怎地突然犯了浑?
“后厨掌勺的是张管家的,做点心的是李旺家的,吊汤煲汤的则是柴福家的,剩下的两个婆子专打下手,”清欢收回视线,跟在郭满身边小声地说道,“张管家的这时候怕是在准备晚膳,里头油烟大,奶奶当心。”
郭满点了点头,进去就直接找李旺家的,她明白了。
李旺家的正在与婆子说闲话,这一看清欢引了个人过来,皱巴巴的脸立即就挂了笑。麻溜地迎上来,清欢道:“奶奶,这边是李旺家的。”
李旺家的诚惶诚恐,跪下就要行礼。郭满懒得搞这些,便直接把来意说了。李旺家的做点心是拿手活儿,听了个大概便一口应下了。
前院这头,沐长风跨坐在亭台栏杆上,垂首与石桌便饮茶的妖娆男子说笑。妖娆男子一手捏着青瓷杯低头浅啜,手指在青瓷映衬下白皙得仿佛在发光:“就凭你那点子棋艺,逗一逗庸人尚可,想赢博雅一局,怕是还没睡醒呢!”
妖娆男子正是南阳王府的小王爷赵煜,那嘴仿佛淬了毒,半分情面不讲。
沐长风已然被荼毒惯了,听着眼皮子都不带眨的:“那不一定,兴许博雅新婚燕尔的乐昏头就乱来呢?”
“即便乱来,应付你绰绰有余。”
周博雅清淡的嗓音从廊下传来,隐隐有些笑意。两人闻言转过头,就见那素来寡淡着一张脸的人此时嘴角微扬,似乎心情不错。
沐长风与赵煜对视一眼,促狭地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