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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没见过有人身子骨儿能软成那样的!
周博雅心中啧啧称奇, 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才罢了,眼底不自觉氤氲着一团笑意。
又不是什么好事儿惹得姑爷侧目,双喜双叶十分尴尬,为了她家姑娘这么懒深觉丢脸。好在姑爷也没揭穿的意思,只多看了几眼便径自去梳洗。
说来她们家姑爷跟一般公子哥儿当真有很大区别, 擦脸漱口穿衣从不假人手, 连沾都不教贴身丫头沾身。清欢清婉两人束着手在一旁巴巴看着, 想给他拧个帕子不敢上前。
双喜双叶只觉得苦尽甘来, 她们姑爷不仅优异,还是个洁身自好的。老天爷厚爱她们姑娘啊!
屋里静悄悄的, 至于拧帕子的水声。
周博雅虽说不疾不徐的,手脚却算不得慢。晚一步进来, 他穿戴好,双喜双叶才将将替郭满系上腰带。淡淡瞥了眼只围着他打转儿的清欢清婉, 周博雅想说什么又没开口,转身便出了屏风。
这才一出来,就迎上苏嬷嬷一张黑沉沉的老脸。
周家大房三兄妹都是她看着长大的, 苏嬷嬷在周博雅跟前说话做事那是从不拘。看着人从屏风后头出来, 她也不委婉,张口便问了元帕之事。这事儿可不小,新妇才第一天进门, 元帕上就一点落红没有, 这叫她如何向夫人交代?
周博雅无奈扶额, 预感到后头有的烦了。
果不其然, 听他说郭满初潮未至,苏嬷嬷差点没把眼睛珠子给瞪出来。
在大召,只要不是养童养媳或家中长辈弥留之际急着冲喜,这嫁去夫家的姑娘家可从来没有初潮未至的情况!苏嬷嬷震惊地瞥向屏风后头,忆起方才瞧见的那单薄身板儿,不多想便信了这话。
那这可怎么办?夫人昨儿还念着三年抱俩五年抱仨的话。
“大公子,这……”
苏嬷嬷眉头拧成了一团,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想不好怎么措辞。新奶奶进了门,夫人自然就盼着她给周家开枝散叶。可这新奶奶还小孩儿一团的,往后可不得苦死她们家大公子:“夫人若知道,怕是又要……”
想到某种可能,周博雅只觉得头疼。
他母亲旁的都好,就是性子急躁了些。遇事儿急起来,便尽出些昏招儿:“母亲那儿,还请嬷嬷多担待些。新妇年纪尚小,我也才弱冠之年,不急的。”
苏嬷嬷叹了口气:“大公子记得到时跟夫人好好说。”
周博雅瞥了眼屏风后头一晃一晃的人影儿,点了头:“一会儿去福禄院请安,嬷嬷先给母亲透个底儿,元帕就别呈到祖母跟前去。”
公子都亲口.交代了,苏嬷嬷自然应下。将干净的元帕装进盒子,苏嬷嬷也不再逗留,领着人出了西风园。
天儿还早,卯时刚过。外头晨露重得很。
周家老封君素来有晨间礼佛的习惯,周家小辈儿通常都会用了膳再过去。多等一会儿不碍事,周博雅去书柜上取了一本游记,缓步走至飘窗边坐下翻看。侍茶的丫鬟莲步轻摇地奉上清茶,周博雅浅浅呷了一口,静待郭满收拾好。
周博雅跟苏嬷嬷这番交谈,屏风里头听得清清楚楚,双喜双叶吓得嘴唇都白了。不提清婉听到郭满初潮未至眼睛都亮了,就说当事人郭满,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耳朵里。没办法,她是真的很困且无法控制。
眼皮子仿佛有千斤重,她费九牛二虎之力也撑不住,非要落下来。
浑浑噩噩之中,郭满乐观地想,她莫不是正在长高?不是都说觉睡得好的人长得高,被身高伤害至深的郭满觉得,她应该是在发育吧……
然后耳朵里的声音一点点消了,眼皮子也彻底沉下去。
清欢清婉想一旁看着,忍不住心中耻笑。莫要说她们看不上郭氏是不懂尊卑,实在这郭氏自个儿行事散漫,分不清轻重缓急。新妇敬茶这般要紧的事儿,就是前头那位也丝毫不敢怠慢。这郭氏倒好,歪在杌子上睡得七仰八栽,真真笑死人!
她们再要耻笑,面上也不敢露出分毫。
清欢不屑搭理双喜双叶,清婉则看着双叶替郭满收拾好衣裳,假兮兮地问一句要不要她搭把手。
郭满虽说晨间起身难了些,但睡相好脾气也温和,怎么摆弄也不发怒。
双喜闻言瞥了眼清婉,冷冷拒绝道:“不必,奶奶认生,旁人凑得近了她怕是会觉得不适。清婉姑娘若是有旁的事儿要忙,且自去吧。奶奶这儿,自有我跟双叶伺候。” 她不像双叶看出什么不愿跟这两人打交道,双喜素来直接,单凭直觉不喜清欢清婉两人,总觉得这两人看她们家姑娘眼神不大对。
好心当成驴肝肺!
清婉温婉地弯了弯嘴角笑了笑,心里却在嘀咕着奴似主人形。主子上不得台面,奴婢也土里土气的没规矩。
“梳个什么发髻最好?”不愿跟清婉多话,她扭过头,仔仔细细地打量起郭满的脸。虽说这半年她们家姑娘养得好多了,但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但她们家姑娘的脸色还是太苍白了些。这恹恹的,瞧着就不喜庆。
“奶奶发丝柔顺,且梳个垂云髻。”甭管主院那头是个什么性子,新媳妇模样乖巧些总比跋扈张扬讨人喜欢,“你去给把奶奶的珠翠给取来。”
双喜取了来递给双叶,双叶手巧,给郭满挽了个漂亮的垂云髻。
他们家姑娘脸瘦,有头发衬着,倒是显得脸盘子饱满了许多。双喜围着郭满转一圈,琢磨着,若不然给她们姑娘的胭脂也上得重些?
她心里还在琢磨,双叶已然打开胭脂盒,点了些胭脂直接给郭满的脸颊抹上。
胭脂一点上唇,郭满苍白的脸立即就红润健康了起来。双叶多次见过郭满自己上妆,虽说不清楚她们家姑娘的手法打哪儿学来,但瞧着总比旁人上得更妥帖。她于是也学着做,好好给自家姑娘拾掇一番。
两人停了手,郭满俨然换了一个样儿。
衣裳是特意选得一套红底儿百花襦裙,再挽了个薄衫的半臂,胸口束起倒显得没那么瘦得惊人。唇红齿白,发色乌黑,再配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立即就惹人怜爱了起来。双喜缓缓吐出一口胸中闷气,私底下狠狠掐自家姑娘一把。
郭满疼得一激灵,睁开了眼。
“奶奶,该去福禄院给大公主敬茶了。”双叶将她搀起来,“要不要用些点心垫垫肚子?今日要认亲,怕是要好一番功夫。”
郭满混沌的大脑懵得很,任由着双喜双叶暗中牵着走出来。
转出了屏风,扭脸一瞧,就正好看到安静地坐在飘窗边的周博雅。天色已经大亮,光色透过窗户洒在他半边肩上,半边明半边暗,只这一眼便可入画。
郭满一下子就清醒了,十分清醒。
“敬茶?”胳膊从双叶的手中拿出来,她站直了,“何时去?”
周博雅听见声音就把书放下了抬起头,不着痕迹地上下扫视了他昨日才进门的新妇。这般拾掇一下倒是瞧着像样了些,但还是太小了。他坐着没动,只抬手冲郭满招了招,“过来用两块点心再走。”
郭满觉得他这个动作有点像在招呼小动物,但还是屁颠儿屁颠儿过去坐。
桌上就两盘糕点,做成拇指大小,捻着将将好一口一个。
郭满随便塞了几个就不想吃了,端起一旁的茶就往嘴里灌。太特么齁了!放这么多糖,莫不是打破了糖罐子。周博雅默默看着自己喝了一半的杯子见了底,有些好笑又莫名有些忍气吞声,默默拎起茶壶给郭满满上一杯。
马虎地垫垫肚子,两人便起身往福禄院去。
周博雅的院子在周家大宅的南边,与福禄院就隔了一炷香的路程。不过郭满人小腿短,一炷香生生拖成了两炷香。两人到正屋门前,里头已经坐满了。
高门大院的一屋子人气势极强,郭满站在门前,莫名有些怂。
周博雅一只脚踏进去,立即有个婆子迎上来,替二人打帘。他回头看一眼,郭满心里唾弃自己没出息,僵硬地抬了腿跟上。打帘子的婆子见郭满落后周博雅半步,心里暗暗点头,新奶奶真是个恭顺的。
郭满小媳妇跟在周博雅身后进了屋,抬头一看,只有一个感受,一家子高岭之花。
上首大公主眯着锐利的眼,极快地一扫新孙媳妇,无声地与下首长媳对了一眼。两人此时心中都是一个想法,身份低了,但瞧着比谢家那搅家精乖。
郭满是说动手就动手,连声招呼都不带打的。
双喜双叶没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愣住。等反应过来,两人已经麻溜地人手一根棍子,身体力行地把李妈妈围在了中间。主仆三人,跟打笼子里关的老母猪似的围着李妈妈就是一顿胖揍。
李嬷嬷在郭家素来是个体面下人。粗活累活从来不沾手的,哪里是三个人的对手?
躲不及便抱头蹲地上,嗷嗷直叫唤。
双喜双叶两人这一棍子下去仿佛打开了新世界,那叫一个舒坦,那叫一个解气。仿佛往日受过苦楚受过的恶气,此时都消解了。于是下棍子就更得劲儿,你打这边我打那边,分工合作,直把人打得鼻青脸肿,两眼一翻昏过去。
心里头恶气一出,回了神,两人棍子啪嗒一声掉地上,脸白了。
……完了,她们把李妈妈给打了。
金氏那人心眼儿比针尖还小,该不会借此机会把她们姑娘的亲事给搅黄了吧?按照金氏以往的行事,十分有可能。一想到这,双喜双叶扑通一声齐齐跪地上,都要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