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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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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早上, 宋池带着阿默离开了,庆云寺的高僧们也准时来了虞家做法事。


 法事要做七日,虞宁初让丫鬟们看好虞扬兄妹, 她与李管事守在虞尚的院子里, 做好场面活儿。


 到了夜里, 虞宁初让李管事盯着这边,她回自己的院子休息。


 朝廷派了新任官员顶虞尚的缺, 除了偶尔有虞尚的故交来探望,虞宁初需要露面应酬一番,大多数时间她都很清闲。


 法事做到第六日,半夜三更,虞宁初突然被一阵骚乱惊醒。


 她忙起床更衣, 带着杏花朝正院赶去,到了正院, 只见虞尚的房间火光闪现, 仆人与僧人们都在忙着运水进去灭火, 乱成一团, 有两个护院架着虞尚出来了, 灯影摇曳, 虞尚的头发胡子衣摆都有被火烧过的痕迹,浑身上下漆黑一片,像个炭人。


 万幸屋里的火势并不大, 很快就被人扑灭了。


 有护院提着一叠尚未烧干净的黄纸出来, 虞宁初拿到灯光下一看, 正是虞尚的字迹, 写些悼念母亲恳求母亲放过他的荒唐之词。


 所以, 这火是虞尚夜里祭拜母亲自己放起来的?


 “姑娘, 老爷的病好像更严重了,我们进去时老爷竟然还把烧纸往嘴里塞,不希望我们看见他在祭拜夫人。”


 虞宁初闻言,再去看虞尚,果然嘴角一圈都被烫红了,举着双手想捂嘴又怕疼的样子。


 好好的夜晚闹出这种事,虞宁初只觉得头大,一边叫人去请郎中给虞尚诊治,一边让丫鬟快点收拾好里里外外的狼藉,别耽误了明日最后一场法事。


 李管事暂且将虞尚扶到了后院陈氏原来的房间,虞尚很疼,一直发出野兽般的呜咽低吼,虞宁初看不来这种场面,只在外间等候。


 郎中终于来了,在里面检查了很久,出来后回禀虞宁初,说是虞尚吞火烧到了舌头,暂且是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养着,等伤口结痂了,看看能不能恢复正常谈吐。


 烧到嘴里,喝水吃饭都成了问题,这要是疼爱自己的父亲遭受这番折磨,虞宁初定要心疼落泪,然而她与虞尚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父女情分,只挂着父女的名号,虞宁初便全部交给李叔、丫鬟处理就是,待尘埃落定,她又回了自己的院子。


 闹腾了大半夜,虞宁初是睡不着了,她躺在床上,脑海里全是虞尚发疯的画面。


 母亲去世后,虞尚与陈氏夫妻恩爱,就像不曾有母亲这个人一样,为何虞尚落了次水,竟如此惧怕起母亲来?即便真有鬼魂,母亲因为心结而死,恨的怨的都是京城那帮人,怎么可能来纠缠父亲?难道父亲做过什么特别对不起母亲的事,所以才会将落水一事推到母亲鬼魂作祟上,生出了心病?


 可惜,那些陈年旧事,虞宁初想了半夜也想不出任何头绪。


 最后一日法事结束,庆云寺的高僧临走前,出言安慰虞宁初,说昨晚虞尚与冤魂的恩怨已了,以后安心养病,应该不会再出岔子了。


 虞宁初对庆云寺的高僧没有什么好感,当初虞尚要她嫁给曹奎,如果不是舅母沈琢花钱让庆云寺改了说法,她与曹奎的八字定会被庆云寺说成天作之合。


 什么得道高僧,无非打着佛祖的名号立足赚钱罢了,要不是要扮演孝女,虞宁初才不会请他们来做法事。


 高僧们一走,虞宅又恢复了往常的安静,只有虞尚因为病重,不时会发出三两声痛苦的哀嚎。


 虞家暂且没什么事了,不知道宋池那边的案子办得如何了。


 想到锦衣卫办的那些残害忠良的案子,虞宁初的心又是一沉。


 难道宋池真的与韩国舅是一路人?


 .


 虞宁初待在虞宅,不清楚外面的情形,殊不知随着锦衣卫将广陵书院围成了铁桶,任何人只许进不许出,整个扬州城的百姓都变得战战兢兢起来,有人替书香门第的苏家担心,有的人则担心自己与苏家的一点交情会不会惹火上身。


 北镇抚司使冯越将搜罗苏家悖逆的证据完全交给了宋池,他只管在外面盯着。


 连晴多日的天空似乎也感受到了人间的沉重,变得乌云密布,明明是白日,却变得像黄昏一样昏暗阴沉。


 街上的百姓越来越少了,偶尔有个人影,也是行色匆匆。


 广陵书院外,冯越敞着领口坐在马车中,车中有冰,他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斜眸盯着书院里面,那里,宋池正在给苏家上下用刑。


 “我招,我招了!”


 酷刑之下,有苏崇的弟子认罪,称苏崇曾嘱咐他们考取功名,授官之后再联合起来造反。


 一人招了,陆续有学院弟子招供,包括苏崇刚进门不久的四儿媳,也称曾听闻苏四爷酒后说些大逆不道的话。


 如此,苏家意图谋反的罪名便落实了。


 宋池将人证与诗信物证都送到了冯越面前。


 冯越大喜,对宋池道:“既然证据已经确凿,郡王便开始抓人吧,从苏崇算起,苏家九族一个都不许放过。”


 他刚说完,鼻尖一凉。


 宋池与冯越同时仰头,阴了一日的天,终于开始下雨了。


 .


 扬州城封锁了城门,锦衣卫派了人专门在城门口盯着,凡有疑似苏家九族名单上的百姓,都会被扣下。


 这场雨从昨日黄昏下到第二日黄昏,依然没有减弱的迹象。


 冯越坐镇卫所,快一更天时,发现宋池回来了,披着油帔,衣摆湿透,携了一身锦衣卫的肃杀之气。


 冯越请宋池来他屋里喝酒。


 “今日如何?”冯越一边给宋池倒酒一边问。


 宋池道:“各个城门都有苏家亲信试图逃跑,已经抓了,这是名单,大人请过目。”


 冯越在旁边坐下,接过宋池递过来的名册,这里面全是宋池搜集到的苏家九族人员,当然,冯越自己也搜集了一份,如果宋池的名单能够完全与他的对上,就证明宋池没有暗中协助苏家潜逃,而是一心替正德帝、韩国舅做事。


 名单都被冯越记在了脑子里,他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扫过去,忽然,里面出现一个连他都没有查到的人物。


 “苏二爷竟然还养了一个私生子?”冯越惊讶道。


 宋池:“是,从苏二爷身边一个妾室嘴里问出来的,苏二爷的书房曾经有一个他颇为喜欢的丫鬟,因二太太不喜,苏二爷无奈将那丫鬟打发了。我让人去查了查,发现苏二爷一直与那丫鬟保持着来往,孩子已经四岁了。不过那丫鬟住在扬州城外的柳河村,我下午已经派人去抓了。”


 冯越很高兴,朝宋池举杯道:“郡王年纪轻轻便心细如发,冯某佩服,这杯敬郡王。”


 宋池笑道:“大人有茶吗?我怕喝酒误事,从不饮酒。”


 冯越一怔,刚要说话,有个锦衣卫突然冒雨赶来,跪在门外道:“回禀郡王,我等赶到柳河村,发现柳茉儿母子已经逃了,据村民说,有一个壮汉车夫去接了他们,肯定是苏二爷派去的护院。”


 宋池闻言,蹙眉离席,对冯越道:“大人镇守扬州,我去抓人。”


 说完,他已转身朝外走去,连刚刚脱下的油帔都忘了穿,转眼就消失在了瓢泼大雨与浓墨般的夜色当中。


 冯越端着酒碗,慢慢地转动起来,不久后,他轻轻叹了口气,似同情,又有一丝幸灾乐祸。


 皇族又如何,郡王又如何,因为出自老晋王那一支,宋池天生就被正德帝忌惮,想要去掉这份忌惮,只能比他们这种普通官员更加卖命。


 突然,夜空中划过一道刺目的闪电。


 雷声随即而来,冯越打了个冷战,这么大的雨,幸好宋池肯去拼命,不然还得他亲自上阵。


 喝了酒,冯越回房睡了个好觉,因为宋池出城抓人去了,他亲自去盯着城内的动静。


 大雨连着下了数日,第四日,雨小了,冯越也终于又得到了宋池的消息。


 再见宋池,宋池竟然是被人抬回卫所的,右肩中了一箭,俊美的脸被雨水打湿,苍白如纸。


 阿默与同行的几个锦衣卫也带了伤,而这几个锦衣卫,都是冯越的人。


 其中一人道:“禀大人,我们沿途去追柳茉儿母子,没想到这竟是苏家设下的埋伏,对方将我等引到一片山谷,早有弓箭手死士在那里埋伏,幸好郡王箭法了得,才给了我等反杀之机,可惜郡王被人偷袭中了毒箭,我们也死了三个兄弟。”


 “毒箭?”冯越大惊,吓得去扯宋池的衣袍。


 阿默含泪道:“大人轻些,我等为郡王拔箭时已经挖去了一圈肉,这一路颠簸,伤口不断撕裂止血,只怕伤得更重了。”


 冯越已经看到了宋池的伤,纱布殷红一片。


 “快抬去郡王房里,赶紧请郎中重新替郡王包扎。”冯越也开始急了,苏家一案,宋池立了大功,如果宋池有什么差池,他怕正德帝降罪自己。


 阿默守着宋池离开后,冯越转身问其他属下:“你们中了埋伏,那对儿母子呢?”


 “夜黑路滑,那二人逃跑时不小心跌落山崖,今早我等已经去山下搜过,柳茉儿命大,只是摔昏过去了断了几根骨头,她儿子脑袋磕到石头上,已经死了。”


 冯越:“可让人验明过,确实是她们母子?”


 “已经让苏二爷见过了,苏二爷见到那孩子的尸体,哭昏了过去,如此,可还需要抓柳河村的村民来认?”


 冯越摆摆手:“不必了,照着名单,全力搜捕其他人。”


 一个私生子而已,而且宋池费了这么大的波折去抓,还差点丢了命,肯定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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