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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林姨娘腹部绞痛,原是患了胃疾,许是常年茶饭不思,又心有郁结之气,长此以往,便慢慢染上了此类病症。只这类病症无法从根本上进行医治,得需慢慢的调理。
林姨娘此番一犯病便是一连着好几日皆不舒坦,头一日实在是痛的不行了,只觉得连手脚都麻木无力了,险些昏厥了过去。
那素衣姑姑见状只连连帮她调整气息,慢慢地将气息吸满,然后缓缓地地吐出来,如此反复,后再吩咐厨房煮了生姜水让其服用,待到了夜深时分,这才慢慢地好转了些,却也一直是反反复复,并不十分安稳,直到了第二日早起这才渐渐入眠。
那沈毅堂当夜守了一夜,后几日也一直陪在身侧,是以,春生已经好几日未曾瞧见他了,只觉得心下紧绷着的那根琴弦似乎是落地了。她心中只祈祷着:只盼着那林姨娘能够借着此次契机重新夺回那沈毅堂的宠爱才好啊!
想当年那林姨娘是如何得势,在这沈家五房里的地位是如何如日中天,几乎是全面的压倒了那正房太太苏氏,可谓一家独大。那沈毅堂该是万分宠爱她的,只是后来阴差阳错,不知怎地就忽然闹成了这样一副局面。只春生觉得那沈毅堂心中多少该是有她的,不然也不会听到她身子不适便彻夜过去守着呢。
如此是最好不过了,且凭着当年那沈毅堂对她的看重程度,一旦那林姨娘此番复宠,如往后又与那沈毅堂再生个一男半女的话,那沈毅堂定会无暇顾忌其它了吧,春生心中这般想到。
这几日五房院子里的气氛有些诡异,不比往日来的热闹欢快,毕竟如今形势不明,一众丫鬟婆子见状也是个个按捺着心里的小心思只等着静观其变,当然也不乏有那瞧见东厢房里林姨娘有复宠迹象的,便忍不住伺机而动,上赶着过去献殷勤的。
那五房气氛如何异样尚且不提,此刻庄子里上上下下却在为着另外一件事忙碌着,便是为着此番祭祖做准备,平日里祭祖的流程是:先于头一日去给祖先坟上添土,以示家族人丁兴旺,繁荣昌盛。第二日便领着一众子孙前去拜祭,自古祭祖是件庄严肃穆的事情,十分庄重。
只此番沈家祭祖却是在老宅子的祠堂进行,那沈家的祖宗们已于百年前便早早迁回了元陵那沈家的陵墓之中,往年皆是在沈家陵墓或是与沈家的族人一同在元陵祠堂里祭奠。此番那沈国公沈太爷却是忽然想要来到曾经先祖们出生及下葬的初始之地进行祭拜。
薛管家早早地便准备了祭品,酒水等一应东西,府里上上下下开始更换了饮食,穿戴的喜好。便是那沈毅堂这日也难得收起了平日吊儿郎当的性子,穿着一身简洁干净的青衣,神色严谨威严。
这日一大早沈毅堂便起了,随那沈老太爷领着,与二房沈衝详,三房沈衝瑞,及各房的正房太太及子女一同参与,祭祖的仪式繁琐而冗长,所有人皆得保持庄严肃静,不可嬉闹追逐。
伴随着司仪的唱词及吹奏唢呐的声音,得依次随着准备上烛,上香,由各房开始依次向祖宗鞠躬行跪拜礼,礼毕,进馔,巡献酒礼,跪拜,叩首最后敬读祭文,焚献冥币纸钱等等。
整个流程枯燥复杂,全然依照往日族里的仪式进行着,尽管此刻唯有沈家自家人在场,丝毫不曾怠慢。待到祭祀结束下来,那身衰体弱的三老爷沈衝瑞早已身体恍惚,踉踉跄跄了,连忙由着下人们送回院子歇息。
后一行人随着到老夫人院子里一同用饭,直到饭毕,这场祭祖仪式才算真正结束。
一时,那沈毅堂身子一松,便懒洋洋地往那椅子上一靠,只差没将双腿搭在桌子上了,嘴里长吁短叹道:“当真是累死个人呢。”
又随手活动了下肩膀,仍觉得浑身上下疲乏得紧,便随手指着一旁的小丫鬟道:“还不快过来帮爷捏会子肩,这点眼力劲都没有,还如何指望你们伺候好老夫人···”
那小姑娘是新来的,不过十三四岁,还有些生疏胆小,猛地受到那沈毅堂的叱责,只害怕得不行,颤颤巍巍的过去伺候。
老夫人瞪了他一眼,道:“你老子才刚走,你就这般没个正形,也不怕旁人瞧见了笑话。”
沈毅堂笑嘻嘻道:“这里又没得旁人,太太又不是旁人,便是能让太太笑话几句,我也乐意听着。”说着便又对着身后吩咐道:“再上一点,力道再重点···”
老夫人笑骂道:“你就贫嘴吧你!”又见那沈毅堂站了一天,确实劳累了,便也有些心疼,一时不忍多做叱责。只忽然想起了一茬,不漏痕迹的问道:“听说前几日你屋里的那个林氏身子有异,这会子没什么大碍吧?”
沈毅堂闻言,嘴里的微笑稍稍赦住了,只不轻不缓地道:“她身子骨是有些不大好,前几日犯了胃疼的老毛病,不过这几日已无碍了,儿子替她谢过太太的关心。”
老夫人听了只点了点头,又忽而语重心长道:“现如今你的性子也收了,在外又有稳当的当值,也算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只为何这后院却是···”老夫人不忍说下去,只满脸愁容道:“我儿现如今也是个这么大的人了,只你看老大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敬哥儿都能够满地撒欢的跑了,可到了你这里却是···”
说到这里,老夫人叹了口气,道:“老婆子我也不知道还能够在这世上活上几个年头,便是你老子也是年纪一大把,半截身子骨没入黄土的人了,前几日还在与我唠叨,说虽是膝下儿孙满堂,却一个个都长大了,皆挨得远远地,显得冷清得紧,虽他嘴上不说,我却是知道的,只盼着你这头快些给他生个胖小子出来才好呢!”
沈毅堂听了,只垂下了眼皮子,道:“儿子屋子里的事情还频频劳得太太操心,实在是儿子不孝。”
老夫人闻言抬眼看了沈毅堂一眼,只忽然道:“因知道你不喜,因此我这个做娘的一向纵着你,不愿插手你房里的事情,只是你看你屋里的正房苏氏常年不在,姨娘林氏身子又虚弱得紧,便是那个通房袭云伺候了你这么些年了肚里也不见任何动静,简直是没有一个可心的。此番瞧着我儿着实是委屈,为娘是看在眼里心疼在心啊!且再过些时日你便将赴往扬州将那苏氏接回,想必往后院子有个女主人帮忙打理着,定会顺心许多。”说到这里,老夫人忽然看向那沈毅堂的眼睛道:“往后定会越来越好的,届时为娘的在为你挑选一两个称心伶俐的在身边伺候可好?”
沈毅堂听了只是一愣,道:“太太要为儿子挑人?”
老夫人道:“这有何不可,为娘的瞧见你身旁没有一个能让人省心的,竟让我儿这么些年无所出,便是挑几个可心的放入房中又有何不可?且说,瞧瞧你屋里的那几个皆是你自个挑选的,虽生得水灵,却也不见得能多入心,为娘的自当是为你好,替你挑选的定是温婉贤惠的良家子,定不会再让我儿受此委屈呢!”
沈毅堂只有些哭笑不得。
往常皆是他瞧见了相貌伶俐的丫鬟们,便向老夫人讨要,每每闹得老夫人对他直眉瞪眼,说他胡闹,往往在这方面老夫人对他约束得多,尽管约束不住。却没想到此番竟然扬言亲自帮他挑选,沈毅堂有些哑然失笑。
只笑冲着老夫人道:“我的好母亲,儿子知道您为了儿子后院的事情操碎了心,只儿子的喜好可与母亲的可不同,莫因此生芥蒂可不好了。”
老夫人却是了然的笑道:“当母亲的哪里不知晓儿子的喜好,你且放心,准会让你我共同满意的。”
沈毅堂听了,眉毛一挑,一时也有些意动,他且自回元陵起便一直空旷到了现在,他本就与那林氏之间存了些隔阂,便是此次回了也不见起色,那袭云过于规矩,新来的轻舞虽几次勾得他来了心思,却屡次被打断,且此番一连在春生那个小丫头手里受了几次挫,便半点心思皆没有了。此番听到老夫人一言,虽觉得有些意外,到底且随了老母去吧,只要她老人家乐意,只并未完全放在心上,即便是如此,到底也是消受得起的。
这沈毅堂陪着老夫人又说了会子话,这才回去。
待他走后,旁边的林嬷嬷笑眯眯道:“且依老奴看,夫人这番举动,少爷怕正乐得如此呢!”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不然还能如何,那个兔崽子自小是个倔的,素来不喜旁人干涉他屋里的事情,尤其是自那个苏氏的例子过后,凡是亲戚友人家适龄的女子,一律不再看一眼,虽嘴上不说,心里定是对那桩婚事介怀的很啊!不然也不会因此就迁怒到了这般地步。只老婆子我也是没有办法,年初时确实是相中了那远方表亲家的侄女,那女孩温婉可人,蕙质兰心,我一眼便相中了,与咱们家毅堂配得紧,他房里没个省心的,我唯有再为他挑选一个称心如意的呢!只知子莫若母,他既然不喜这种方式,那唯有出此下策罢了···”
林嬷嬷感慨道:“唯愿少爷能够明白夫人的一片良苦用心就好啊!”只又有些担忧道:“既然少爷不喜这样的方式,那夫人如何···”
老夫人淡淡道:“我自有我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