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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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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是我考虑不周。”周方挥了挥手,一脸不耐,“你二人先退下吧。”


 “司马公子、周公子,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王松淡淡一笑,一脸镇静,“前三急是故布迷阵,让韩军误以为魏军一路奔袭而来,必有一场恶战,韩军必定会好整以暇,并且会以最快速度调集援军。但我大军到达之后,却又不急于出兵,韩军就会懈怠,是为缓兵之计。待韩军士气降到最低时,只派一只千人敢死队夜袭敌营,即可大获全胜。”


 司马运先是一愣,低头想了一想,抬起头来时已经是一脸喜欢,他哈哈大笑:“好一个三急三缓,好一个缓兵之计,好一个兵不厌诈!周兄,你果然眼光卓越,王兄可担此大任!”


 “哈哈,也是托司马兄之福,我才识得王店家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周方也是心情大好,见姜姝在一旁掩嘴而笑,他微微点头,又冲王松说道,“王店家可是愿意帮司马公子这个忙前去辅佐魏达将军?此去会有凶险,说不定会战死沙场,你可要想好了……”


 王松有意迟疑片刻,回身看了孙西敢一眼。孙西敢顿了一顿,支吾说道:“不论是经商还是从军,都是下注,经商会有赔有赚,从军会有生有死,本是常事。经商若是赔了,可以从头再来。若是赚了,自然是应得的回报。从军若是战死,是命运不济,怪不得别人。若是打了胜仗……”


 司马运听出了孙西敢的言外之意,哈哈一笑:“若是战死,我赔你黄金三十斤。若是打了胜仗,许你一个前程如何?”


 “什么前程?”孙西敢一脸贪婪之色,嘿嘿一笑,“司马公子莫怪,我是商人,商人做事必然会计较得失利益。”


 司马运自然明白孙西敢的所指,若是王松只求一心报国他还心存疑虑,会觉得王松另有所图,孙西敢如此一说,他反倒安心了,当即哈哈一笑:“自然是远大前程了,你们可以问问周公子,我司马运何时亏待过自己人?若真是胜了,王店家想要谋一个一官半职不在话下,不管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军中。”


 周方乘机说道:“司马兄,以我拙见,王店家有领军打仗之能,此战之后,不如就让他留在军中,也好日后和司马兄相互呼应……”


 此话一出,司马运立刻心领神会地点头笑了:“知我者,周兄也,好,就这么说定了。王店家,你还有什么疑问,尽管问来。”


 王松鞠躬一礼:“在下愿听从司马公子和周公子调遣,还望二位照应王孙酒坊的生意,善待孙店家。”


 “小事,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了。”司马运开怀大笑。


 当日王松就在司马运的安排下,潜入了军中,成为魏达身边的一名亲兵。由于他没有再和周方、孙西敢单独见面的机会,也就无从当面聆听二人的教诲。不过王松心中有数,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有二,一是帮魏达打赢第一仗,二是借机留在军中,成为太子安插在魏军中的一柄利剑。


 王松努力克制自己激动的心情,在军中多年,被迫无奈之下以卖酒为生,无时无刻不想重回战场。如今夙愿得偿,他在无人时流下了欣喜的泪水,发誓一定不负太子之托,暗中培植势力,以待在太子振臂一呼时,拍马响应。


 王松是何许人也?身为中山国第一大将,虽落魄,本事还在。进入军营不久,很快就赢得了身边所有人的认可。他虽不如孙西敢八面玲珑,却也极有眼色,半天时间不到就入了魏达之眼。魏达虽生性顽劣,又有暴戾一面,却也毕竟是孩童心性,王松曾是率领千军万马,有治军之才,连哄带骗也能让魏达服帖。


 孙西敢独自一人回到酒坊,先是坐下发了一会儿呆,又嘿嘿傻笑一气,才到后院帮子良继续酿酒。子良问起王松,他说王松参军入伍,恐怕暂时不会回来了,希望子良的父亲子与能来安邑城帮忙。子良很是想念父亲,当即表示她愿意去请父亲出山。在征得了孙西敢同意后,她高兴地纵马而去。


 孙西敢让人炒了几个菜,摆了几双筷子,一个人躲在房间中喝酒。先是敬了先王一杯,又敬了战死沙场的几万中山国将士,又敬忍辱负重的太子和只身深入军营的王松,每敬一杯他都流泪半晌,到最后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却又含笑而睡。


 再说司马运告别周方,约好得胜之日再聚之后,周方送走司马运,回到书房,关上房门,一提衣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姝妹,我对你不起!”


 姜姝却不慌不惊,坦然受了周方一拜,也不扶周方起来:“周兄终于肯说出你的真实身份了,还好我有耐心,要不非得被你坑死不可。”


 周方知道他的身份即将被乐羊揭露,眼下当务之急是先赢得姜姝谅解,有姜姝和姜家作为后盾,至少算是一条退路。


 “姝妹,我也不得已的苦衷,且听我慢慢道来。”姜姝生气也是正常,周方并不怪她,毕竟他骗她好苦,而她对他却是坦诚相待,他无奈一笑,“能不能让我起来说话?青砖地面跪久了,腿疼。”


 噗哧一声,姜姝被他的无赖逗笑了,笑过之后又努力板了脸:“我又没有让你下跪,你自己跪下就不能自己起来?”


 一听此话周方心中一块巨石落地,知道姜姝至少原谅他了一半,他刚一站起,身子一晃朝姜姝倒去。


 姜姝大惊,伸手扶住周方:“你怎么了?”


 周方乘势将姜姝抱在怀中,在她耳边低语:“姝妹,你莫要怪罪我不和你说真话,我身负血海深仇,又身份特殊,随时都有丢掉性命之忧,不和你说,也是为你着想,怕你被我所累。”


 姜姝被周方倾情一抱,再被他男子气息在耳中喃喃低语,哪里还把持得住,身子一软就瘫倒在了周方怀中。虽说早就芳心暗许,但真被心上人环抱之时,她只觉如坠云端,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你放开我。”姜姝想要推开周方,却觉得浑身软若无骨,“你好好说话就是,不要这样。”


 周方偏不放开姜姝:“姝妹你想必也已经猜到了我是谁,不错,我正是中山国的太子周东,亡国的太子!战败的将军!毒杀父王的逆子!背负数万将士英魂的逃亡者!”


 周方的每一句话都如重锤敲击在姜姝的心上,她心中一阵心疼加怜惜:“你何苦一个人背负这么重的担子,中山国亡国,又不是你一人之错!”


 “是,可是数万将士却在我面前一个个死去,我无法心安!”周方压抑许久的情感终于融化在了姜姝的怀中,无数个日夜的伪装,无数次的担惊受怕,数不清的半夜惊醒,他无人诉说,只能压在心底,日复一日地成为了一层厚厚的茧将他包裹,如今他终于得以释放,那些从来不敢与人言的秘密化成奔流的情感和热泪,“姝妹,你可知我有多少次在梦中吓醒,以为被人识破身份,利刃加身。我并不怕死,对我来说,死比活下去并且复国容易多了。可是我若是死了,被毒杀的父王何时才能在九泉之下瞑目?被害死的数万将士的冤魂将何处安放?中山国的百姓和子民,难不成要生生世世在魏国的欺压之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周方动情一哭,惹得姜姝鼻子一酸,顿时泪如雨下:“其实我早就猜到你是中山国太子周东了,一直没有说破,也是不想让你难堪。对我来说,你是周方还是周东,并无不同,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中山国太子之名。”


 周方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姜姝的真心实意,他放开姜姝,后退一步,深施一礼:“多谢姝妹宽宏大量,我也知道姝妹是难得的女中豪杰,只是我身份没有披露之前,一切可以顺利推进。一旦被乐羊揭穿了来历,怕是在魏国无法立足了。”


 “魏国无法立足,可以前去齐国。”姜姝忙扶起周方,“姜家在齐国人脉深广,可保你无虞。”


 周方摇了摇头:“我在身为中山国太子时,和齐国太子吕唐公主田姜便十分交好。我若去齐国,在吕唐田姜的照应下,可确保安然无忧。”


 “那你还有何担忧之事?”姜姝眼睛转了一转,“莫非是舍不得魏国的故人?”


 “魏国故人众多,除了姝妹之外,还有公主和乐城、乐旦,最要紧的是,我的复国大计在魏国还算顺利,已然进展了一半,现在离开魏国,前功尽弃。”


 原来周方念念不忘的是复国大计,姜姝身为女子,并无太多国仇家恨之想:“去了齐国,借助齐国之力,不是进展更快?”


 “并非如此。”周方想了一想,还是没有细说他的复国大计,并非是他不信任姜姝,而是一时半会说不明白,“我必须留在魏国才行,此事,还需姝妹鼎力相助才行。”


 姜姝点头:“要钱要人,都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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