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十三个人,偷偷摸摸离开了农场,开始的时候,还是沿着公路走,后来害怕被人追踪,就钻了林子,绕过了畹町口岸,趟过了孟古河,进了缅玉,成了一名裤脚兵。
为什么叫裤脚兵呢?因为从我们华夏过去缅玉的人,一般来说,主要是两种人,一种是象我们这样的知青;另一种是内地的退伍军人;而过国境的时候,都需要穿过孟古河。这条河很浅,挽起裤脚就能趟水过去,所以,我们华夏过去的人,就被当地人称为裤脚兵。
我们到了缅玉,见到鲍燕来的哥哥鲍启侠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鲍启侠当时已经是个旅长,麾下有一支大约三千来人的队伍,分为了两个团,其中一团全是象我们这样的裤脚兵,人数大约有1300多人,二团全是佤族,人数多些,大约1500多人,还有旅部直属的重武器连、警卫连以及一些通讯班、后勤、医疗等的人员。
因为我的关系,我们这过来的十个男同胞,自然就直接编制了一个班,由我来当班长,归属于旅部直属警卫连三排。燕来她们三个女同志就被分配在了旅部的直属通讯班负责电台。
鲍启侠对我们的到来非常欢迎,不过他当时面临的情况其实也不怎么好。
从66年开始,缅共内部开始了大清洗的运动,错杀了很多人,也造成了内部的分裂。而这给了缅玉政府军可乘之机,他们从68年开始大举进攻缅共的控制地区,而缅共采取了错误的应对策略,大打硬仗、呆账,只讲究人在阵地在,没有丝毫策略,结果损兵折将不说,连主席都折进去两位,形式急转直下。
一直到75年,也就是我们到缅玉的那一年,缅共的根据地只剩下了缅北地区紧靠华夏边境的一点点地盘。
新任的主席德钦巴登定刚开始的时候还是不错的,他及时改变了前两任的战术政策,依靠佤族山民以及果敢的华夏人还有裤脚兵组成的少数民族联军拼死抵抗,再加上背靠华夏,总算是勉强站稳了脚跟。
可是,这个德钦巴登定稳定住政权后,却不感激这些能征善战的少数民族部队,反而拼命提拔缅族人上位,推行大缅族主义,佤族、果敢华夏人、裤脚兵等非缅族部队成为了被打击排挤的目标。
虽然这个德钦巴登定自己还算清廉,但这些提拔上来的缅族高级干部就不行了,贪污腐化成风,生活作风十分随便,到处找女人,有的还把手伸向了前线将士的恋人,影响十分恶劣。
这些还不算,接下来,在军事上又犯下了巨大的错误。
德钦巴登定年纪大了,行动不便,他就在邦桑呆着不动,而且让所有的部队都围他转,一切作战以死保邦桑为目的,将本应灵活机动的游击战运动战打成了阵地对攻的消耗战。
本来缅共的部队人数就比政府军少,装备也比不上,再这样硬打,部队的损失都很大,特别是由那些受排挤的少数民族构成的部队,他们每次都是拼命在前,但是战后不但得不到因有的奖励,反而经常要背战败的黑锅,甚至连给养都得不到保证,大家的怨气都很大。
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影响深远的事情。
裤脚兵好玩好吃嘴巴烂是出了名的。当地没什么娱乐,从前线回到后方的裤脚兵几乎都是没日没夜地打牌喝酒吹牛,批评上级那是家常便饭。
当时,有三名裤脚兵中层干部,他们本来都是多年血战锻炼出来的骨干,就因为在打牌的时候,批评了几句上级的腐化堕落,结果,连同他们三个在内,十几名聚在一起的裤脚兵全部被抓,经过严刑拷打,有人屈打成招说是以打牌为掩护准备暴动,大批裤脚兵遭到牵连,其中一名中层干部被当场枪毙。
这件事引起了裤脚兵极大的不满,因为谁都知道,这是缅共在搞内部斗争,准备对裤脚兵进行清洗了。这件事的直接后果就是导致了大批裤脚兵申请离队回国,而间接后果就是让整个裤脚兵群体对缅共高层失去信任,其实照我看,后一种的影响更大更坏。
要知道,裤脚兵在缅共的军队中,战斗力是出了名的强悍,因为队伍中有大量的华夏退伍军人。这些人,原本的素质和训练水平就很高,再经过了实战的考验,作风又是及其顽强,属于精锐中的精锐。这些人的大量离开,对于开始衰弱的缅共无异于釜底抽薪,而信任的丧失,更导致了缅共内部的分崩离析。
在这种情况下,克钦人、佤族、果敢华夏人、掸邦、裤脚兵等开始按照自己的民族、来历、远近亲疏以及控制部队人数的多少各自组成了一个个小山头,彼此之间明争暗斗,争抢利益,部队的首领渐渐蜕化成了山大王。
我们这个时候到来,无疑是帮了鲍启侠的,虽然我们人不多,但是,在别的部队裤脚兵开始申请离队回国,有些人甚至直接逃亡的情况下,他的部队居然有新的裤脚兵加入,这让他非常有面子。
但是,鲍启侠本人是佤族,又在华夏上过学,他的军事指挥技能都是在华夏培训出来的,甚至他的父母至今都还住在华夏,现在指挥着一支三千人的,战斗力强大的队伍,上面对他怎么放心?有些人就一直想找机会整他,把他搞下去。
在战斗中,找机会整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正好,当我刚到缅玉加入部队不久,缅共筹划已久的7510军事行动开始了。
按照缅共上层领导制定的作战计划,7510军事行动的最低作战目标是占领位于萨尔温江以西,楠班河以东的孟休地区,建立新根据地。我们6803旅是先头作战部队,作战任务是直插孟休敌后,切断孟休守军和后方的联系,形成包围圈并狙击增援之敌。
接到作战任务后,旅指开会制定了作战计划,由二团在萨尔温江上游佯动,一团在萨尔温江下游主攻,旅指、重火力连除调配一个排随二团行动外,警卫连、侦察排均跟随一团行动。
之所以这样分配,倒不是因为鲍启侠是佤族人想保全自己的部队,而是比起其他的部队,全部由清一色的裤脚兵组成的一团虽然人数较少,但是战斗力却高出很多,在缅玉的战斗中,裤脚兵从来就是主力。
在我们出发前,德钦巴登定亲自到邦桑的军区大礼堂来给我们的送行,并留下了萨尔温江以西见面的豪言壮语。对了,这个萨尔温江,其实就是我们华夏的怒江。
但是,这次的战役,从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失败的结局。
11月中旬的时候,我们旅出动,按惯例侦察排首先开拔。我们班因为初来乍到,都急于立功,所以就申请了加入侦查排,编成了一个侦查加强排,算是先锋中的先锋。
我们带了一部电台就出发了,任务是侦察、确定渡江地点,在北至曼相、南至别岗山之间长达150公里的这一段江两岸寻找最佳突破口。然而,当我们这一队人赶到萨尔温江沿岸的预定渡口的时候,才发现,无论是江面上还是江边,一条船都找不到!
要知道,萨尔温江两岸,地势高陡,两岸危崖千尺,没有桥梁通行,往来一向要依靠船只,所以,这江里正常行驶的船只,一向不少,可现在这样的情况,只能有一种解释:
我们的行动计划已经泄露,敌人有了防备,他们把所有的船都控制住了!
我们发现了这个情况,马上用电台向前指进行了汇报,前指命令我们继续展开侦查,寻找可以渡江的渡口,并组织当地的摆夷族水手。
我们一行人沿着崎岖的江岸在原始丛林里苦苦穿行了五天,最后确定了两个渡江地点,一个是上游的娜高,一个是下游一百公里外的万辛。
前指根据我们的侦查结果,决定了渡江方案:二团自娜高渡江佯动,吸引、调动敌沿江守军,并向西前进,经丹阳渡过楠班河,然后掉头向南抵达眉缪;我们一团自万辛渡江后,经万森附近再渡楠班河,往基迪曼散方向前进,在眉缪附近与二团汇合,切断孟休之敌与后方的直接联系,形成包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