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三从传根嘴里知道了这个消息, 很是沉默了一阵子。
他以为自己这个祸害的威力就挺大了,没想到黄花这祸害比他厉害多了, 黄花让他既意外又纳闷,别说是在大柳树村里了,就连其他地方, 他也没见过这么邪门儿的人物, 黄花就仿佛是专门为了祸害人下生的似的。
真是不知道孙招娣是怎么养出来的这么号子人物。
叶老三不认为黄花不晓得她那虫子到底多厉害,她就是诚心要害人,他没抱多大希望的问传根:“你知道黄花现在暂时住在哪里不?”
传根摇摇头:“每次都是黄花偷偷找我要钱的, 我问了,她从不和我说,我也不晓得。”
叶老三也没抱有多大希望。
叶和平愤愤不平:“和警察同志们说,让警察同志们把她给抓了!蹲局子!”
叶老三问传根:“传根, 你好好回忆一下, 黄花交给你的那个盒子被你放在哪里了, 那天你打开盒子的时候还有没有其他人看见, 黄花把这个盒子给你的时候是在什么地方, 仔细想想。”
“还想什么啊, 直接过去和警察同志们说不就成了吗?”叶和平不解,他就觉得警察同志们可能耐了, 啥都能管的。
叶老三白眼儿翻得要上天。
“你说这虫子是黄花放出来的人家就信了?人家警察同志办事儿讲究证据,就算他们开始搜查黄花了,没有证据怎么找的?”
叶老三用手点了点桌面。
“咱们一开始就得把这些证据找出来,然后摆在人家公安同志的眼皮子底下, 让人家公安同志知道这事儿确实是黄花做的,这可不是小事儿,证明了确实是黄花做的之后人家公安同志肯定会全力搜查的。”
“黄花只要不傻,这时候就不可能还留在咱们这一片,肯定是偷偷跑了,传根,你们最后见面那天,黄花问你要了多少钱?”
传根的牙都咬出声音来了,双手握的紧紧的,恨恨的说道:“五十。”
这可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叶和平一下子就蹦了起来。
“五十块,你从哪里弄来的五十块?都给了她?你是不是念书念傻叉了?”
“我,我那时候想着,黄花一个女孩子,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肯定是容易吃亏,平日里我就多给她一点儿,这些钱都是我自己赚的,我虽然念书不怎么好,可是我会写故事,我写出来的故事大家都喜欢看,我们老师就建议我给报社那边投稿,我就试了试,然后就过了,我就陆陆续续的写,一个暑假就弄了七十块,就给了黄花五十……”
叶和平气的浑身直哆嗦,叶老三顺嘴安慰他两句:“这不挺好的吗,最起码传根就算没考上大学也能给自己赚点儿钱了,以后再分配一个好职位,传根这辈子是不用你操心了。”
叶和平这才没把自己气死。
传根才刚醒没一会儿,昏迷前的记忆都历历在目,稍微想了一会儿,就都想起来了,便把黄花那天和他在什么地方见面,什么时候给了他那个盒子,给他那个盒子的时候那边都有什么人,他打开盒子的时候都被哪些人看见了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叶老三拿着一张纸完完整整的记下来,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县城里,把叶黄花举报了上去。
这恙虫可是有腿儿的,能乱蹦乱爬的,县城里面也有不少中招的,小地方人口都多少沾亲带故,就算不沾亲带故,也勉强能认个脸熟,这会儿听叶老三举报说这虫子是人为的,警察同志们立刻就重视了起来,先是去了传根和黄花见面的地方访问了一圈儿人民群众,又是找到了当时在学校里见到传根打开那个盒子的同学们询问情况,确定这恙虫真的如叶老三所说的那般,是被人为引进到他们这边的之后,立刻把情况汇报给了领导。
领导同志勃然大怒。
他管辖的区域里爆发了这样严重的事件,还惊动了上面的高层,他原本还以为是天灾人祸提心吊胆,这些日子滴水未进,一直奋斗在抗争的第一线,医院村落学校这些地方来回跑,整个人都瘦了将近十斤,头上的乌纱帽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没想到这竟然是人祸!
“查!必须查!一定要给人民百姓一个交代!”
叶黄花当然是没有再呆在这边,她知道自己这事儿到底弄得多大,她第一时间就来到了南方的大城市里,准备在这边发家致富,她想着自己是重生的人,传根都能靠写文章赚钱,没有道理她这个重生的人在这种大城市里面赚不到钱的。
她没有过多关注大柳树村那边的情况。
对于恙虫的威力,叶黄花相当有自信。
她一直偷偷摸摸的找各种理由和传根要钱,传根自觉对不起她,一向对她特别大房,宁愿自己省吃俭用也会满足她的需求,可传根在写故事赚钱之余也就是个学生,手里的钱财有限,不能满足黄花的消费,在金钱的驱使下,黄花自学了一手偷鸡摸狗的本事,整日在人流量比较大的地方出没,偷到钱了就去各种享乐。
她尤其喜欢旅游。
陌生的城市里,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知道她有一对严重重男轻女的父母,她可以在那些大城市里舔舐自己的心灵创伤。
这种虫子就是她在旅游时意外发现的。
一个当地人被那种虫子咬了,很快就出现了发烧等症状,一开始也是没有检查出来,只以为是单纯的发烧,还是等后来出现了焦痂,当地人才认识到是被恙虫咬了,赶紧把人送到了医院,可惜也已经为时已晚,到底是没有抢救过来。
叶黄花的心,当时就砰砰跳。
她掏出了浑身上下所有的现金,从当地人那里收购了几百只恙虫,把它们偷偷放生在了大柳树村周围。
最后的那几只被她当做最后的礼物送给了传根。
恙虫的威力,叶黄花已经亲眼见识到了,她不信就县医院的水平能够治疗的了的,再说了,大柳树村也从来没有出现过恙虫,大家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治疗,生活在那村里面的人,不管是曾经欺负过她的,还是在她被欺负打压的时候冷眼旁观无动于衷的,都要成为过去式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暴露的就这么快。
更没有想到她以为必死无疑的叶鱼和其他人都没有出事儿,最多也就是身上多了个焦痂。
叶黄花被关在少管所里面。
这辈子她是出不来了。
更别提超越她的上辈子活的潇洒快乐了。
叶家全家都去看她。
大家都不懂黄花为什么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叶老太虽然不喜欢黄花,到底也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好几年的孙女儿,她哭着问黄花:“你这孩子到底要干啥啊?就不能好好的安安稳稳的过普通人家的日子吗?怎么就跑了呢?怎么就在村子里面放虫子呢?”
就算是已经把自己折腾的进了局子,叶黄花仍然没有悔悟,她看着人群里面的叶鱼。
真漂亮啊。
她身上穿着的衣服是今年南方大城市里面最新流行起来的款式,颜色质地都是最好的;白嫩的脸上不施粉黛,嘴上只有那么淡淡的一点儿唇彩,整个人站在那里,就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眼。
“叶鱼,你很得意吧?”
叶鱼纳闷儿的看着她:“我有什么好得意的?”
叶黄花心里顿时不痛快了,她觉得叶鱼就是在故意的炫耀,故意在用这样故作天真的方式来明晃晃告诉她,看,你叶黄花苦心孤诣的想要得到的,我叶鱼轻轻松松就能得到,你叶黄花天生就是一个失败者。
叶黄花冷笑;“我如今这样子,你看着很得意吧?我知道,你从小就不希望我踩在你的头上,看着我如今的这样子,你心里面难道能不觉得痛快?”
叶黄花眯起眼睛。
叶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她曾经喜欢过小说里面的黄花,觉得她敢爱敢恨,敢做敢想。
她曾经怜悯过以前的黄花,觉得她一直生活在黑暗里,没有见过光明,缺少正确的引导。
她也曾经恨过黄花,恨过她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狠,这么坏。
她以为黄花落到这样一个下场,自己心中应该会有颇多感想,却发现她心里面实在是生不出半点儿多余的情绪。
黄花在她的心中已经被彻底放下了。
“黄花。”
她说。
“老天爷给你的机会,不是让你拿来作恶的。”
黄花下意识的反驳叶鱼;“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你——”
她猛地瞪大了双眼:“你……你也是和我一样的?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也记得上辈子的事情?
叶黄花没有傻到就这么问出来。
叶鱼就平静的看着她。
那眼神很平静很平静,没有爱,没有恨,也没有黄花,什么都没有。
叶黄花从来没有这么专注的看到过叶鱼的眼神,她猛地就冷静了下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不是她……”
她不可能拥有这样的眼神。
她不得不承认,这辈子和上辈子,是不一样的。
叶黄花突然就迷茫了起来。
她到底在追逐些什么,在不满些什么,在算计些什么呢?
她其实,也就是想和叶鱼一样,拥有充分的爱,有任性的权利而已。
所以她想要变美,想要获得父母的称赞,想要吸引别人的视线……
都只是想要获得爱而已。
如今醒悟,好像太晚了。
若是她再死亡一次,老天爷会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吗?
叶黄花不知道。
她也不敢赌。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叶家人们转过身,消失在远处的眼光里。
传根最后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决绝。
叶黄花突然就后悔了,害怕了。
她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和现在这样清晰的认识到,她曾经向往的一切,都已经彻底离她远去了,再也挽回不了了。
“哥!别走!哥!我错了哥!”
叶黄花猛地伸长了手,想要冲破铁栏杆抓住传根,却只能是一场空,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两只手,分不清这到底是死亡前的走马灯,还是真真实实的再次经历了一次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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